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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户部,我记得你们已经紧急调拨了两万冬衣给护国节度使,怎么还有人被冻死?”
    新任户部侍郎可不是从前伍显文那等憨人,连忙跪在地上,只说:“启禀娘娘,两万冬衣还有一万在路上,两日内必送到陕州。”
    “两日?从洛阳到陕州,快马也就半日,你还不如说冬衣还没出门。”
    新任户部侍郎立刻跪在地上请罪。
    看着这磕头虫,卫薇就想起了从前的伍显文,那个总被人说脑子生得不齐全的伍显文如果接了这个差事,早就急急忙忙到处张罗,但凡有与他推诿的,必要在朝上告上一状,从前觉得这人实在不通世故,如今迫在眉睫,卫薇还真希望朝上能多几个伍显文这般的人出来,至少她坐在这,能知道到底是哪里有人抗命不遵延误战机。
    不,若是伍显文在,也不至于两万冬衣十余日还不见着落。
    说道伍显文,卫薇又想起了那些被关在上阳宫里数月的世家大臣。
    “让那些世家大臣交钱粮赎身,如今如何了?”
    由着户部侍郎继续跪,她问的是尚书令姜清玄。
    “回娘娘,臣本也要禀告此事,于氏、郑氏已经凑了价值百万贯的钱粮,若是娘娘允许,他们明日便可回家了,此外……关于冬衣筹措之事,保宁县公陆蔚有事启奏。”
    “好,先让陆蔚进来,于郑两家先放回府中,着金吾卫继续严加看管。”
    陆蔚大步走进殿内,皇后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陆蔚身上穿着铠甲,不知为何看着比平时臃肿许多。
    “陆县公,你身上穿着什么?”
    “回皇后娘娘,这是臣在北疆购置的棉布与棉,将棉塞在衣内,再穿铠甲,比用麦秆、柳絮之类要暖和得多。做成将士冬衣,也可补充如今的冬衣不足。”
    “北疆的棉?”
    皇后从御座上站了起来。
    “保宁县公,你是说北疆现在都在穿这个?”
    “是。”陆蔚双手奉上自己带来的另一件棉衣,“启禀皇后娘娘,臣数月来从北疆购置了十数万贯的棉与棉布,愿将之尽数献与朝廷,只请皇后许臣回太原重整禁军,为国效力!”
    皇后的眉细且长,往日不知给她这张娇弱脸庞添了多少柔弱温婉,如今她挑着眉看向陆蔚。
    陆蔚无端想起了一个人。
    皇后似乎笑了,又似乎没有。
    “好,陆氏百年将门,晋兵善战天下皆知,我等着看你如何再领晋兵下太行。”
    用棉换来了出战机会的陆蔚低下头:“臣定不负皇后所愿。”
    似笑非笑挑着眉的皇后,实在是太像定远公了。
    北疆不似东都那般奢侈,引热水的铜管是没有的,若是有那么多铜,只怕早让定远公送进了冶炼坊,只有黄土堆砌而起的火墙和火炕,倒也不错,外间烧火,内间也是暖意融融。
    伍显文穿着一件棉质的袍子瞪着一双小眼睛看着手中的账目:
    “给三万精兵做冬衣冬被,一人分八斤棉,这就是二十四万斤精棉,今年云州各处最低的一亩地是产带籽棉一百三十斤,精棉按三成算,一亩地产精棉三十九斤,合六千一百五十三亩,一百二十三顷,定远军在云州军屯种棉五百顷有余,怎么还要从云州民库中调棉?难道你们辛辛苦苦军屯一年,籽棉亩产不过几十斤?”
    穿着青色棉袍的定远军湛卢部后勤管事被他算得一阵头昏脑胀。
    “伍主簿,之前账册上有写,定远军在云州的军屯所得的棉线先支应了营州、平州,因之前战起,库中棉花还未弹拣,只能先从云州民库暂调,待军库中弹拣完毕我定然换回来。”
    伍显文还是摇头:“没有这般道理,运棉出库,难免有耗损,还有所费民力,这些又从哪里算出来?再者,民库的精棉是以备冬天不时之需,也是给织造坊供应的,调去给你们,织造坊停工了又该如何?你可知道冬日的棉是什么东西,春日的棉又是什么东西?”
    驻扎云州的湛卢部后勤管事重重喘了口气,端起桌上水猛灌了两口。
    这新来的伍主簿实在是难缠到了极点,之前说北疆多强项令,他比强项令还多出了算死人的本事,数月之间战绩累累,让云州各处都吃尽了苦头。
    “伍主簿,你算来算去,是不肯给了?”
    “倒也不是。”伍显文看着自己册上的账,一双小眼睛似乎要发出光来,“两条,换棉可以,军库还棉要多还一成,也不用你们弹拣,只管将带籽棉送过来,我们自己安排了人去做,其二,你们就要开拔南下,开春在云州空出的田要请云州百姓耕种,工钱随市价走。”
    “后面雇人之事好说,多还一成的棉……两万四千斤精棉,算成带籽棉是足足八万斤,伍主簿,你这也要的太多了!”
    伍显文板着脸说:“冬棉春棉价格可差了不止一成,再说,我也省了你们的弹拣功夫,这诸多人力难道不是钱?”
    两人争执不休,不一会儿后勤管事掀帘出去,又过了半个时辰,他带着算了密密麻麻的一册又从外面回来了。
    “多给一成不行,八分,行就行,不行的话我们湛卢部今晚识字课也停了,全军拣棉籽。”
    伍显文还是瞪着小眼睛,湛卢部的管事眼睛也不大,两人视线仿佛带着刀枪剑戟,在空中噼里啪啦打了三百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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