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你们从军不过数年,元帅一手打下了定远军的根基,让你们一进行伍就知道自己要杀的是蛮人,因为蛮人侵占咱们的土地,杀戮咱们的百姓,让当父母的失了孩子,让当孩子的失了家,现在我们得想想,若是,我们的敌人不止是蛮人呢?有旁人,侵占了百姓的土地,杀戮我们的百姓,让为父母的,为孩子的,为夫妻的,都像许娘子,像那些被那个畜生,随便扣钱,我就得骂!那萧础就是个畜生!说他是畜生我都辱没了畜生家的门庭!像那些被那个畜生毁了家业、夺了性命的百姓,我们能只看着吗?”
她说话时大方地摆了摆手,那文书抱着纸笔站在一边,却丝毫未动。
见状,龙十九娘子笑了一下。
“我们都得想想,我们的敌人是谁,他们为什么成了我们的敌人,就像这姓韩的,我们与他对战厮杀是因为什么呢?你们古文将去查过了他们的账本,绛州周围村落里的这些百姓,被人拉了充兵丁的,现在还在陕州战场上,不仅没了人,也没了粮食,绛州百姓连种粮都被抢走了,眼看就要开春,他们这一年里吃什么喝什么?没人替他们想过,所以我们来了。”
一群年轻的将士们都很安静。
“开战之前,我说你们进城得看看,你们看见了什么?”
刘规小心举起手:“将军,我看见百姓都关门闭户,根本不愿意理我们。”
龙十九娘子抬手遥指着刘规:“他们为什么不愿意理你们,用你……的小脑袋好好想想,他们见过你们吗?他们知道你们吗?他们只见过上一个骑马进了绛州城的,就是默许了萧础草菅人命的这等……!他们如何不怕?”
刘规悄悄低下了头。
他好像懂了些东西。
“天下间还有萧础这等人,还有韩氏这等人,还有其他草菅人命侵占百姓之人,他们就是定远军的敌人!他们是汉人,他们也是敌人!”
长出一口气,龙十九娘子从石阶上站了起来。
“你们还记得吧?我跟你们讲过,元帅怎么用一句话就把我拐回定远军的。”
“记得!”
说起元帅,一众人明显士气一振。
“那我在这时候再跟你们说一遍!”
“我被元帅救了,问元帅为什么非要打下整个北疆,她说……”
这真是听烂了的故事,刘规跟着自己前后左右的同袍一起大声说:
“因为风告诉她,远方还有母亲在哭泣。”
龙十九娘子哈哈大笑,她大声问道:
“萧础当不当杀?”
“当杀!”
“我们应不应该南下?”
“应该!”
“我们如何能救了更多人?”
“杀敌!杀敌!杀敌!”
整座绛州城都听到了将士们的呼啸。
有紧闭的门扉悄然打开,又很快关上了。
下午,年轻的定远军兵士继续骑马巡视,又有小孩子偷偷趴在墙上看他。
刘规停下马,抬头笑着说:“嘿,小孩儿!我知道你是看我的马呢,我这马叫刘乌云,好看吧!”
第115章 上元 “娘娘不必着急,凡事慢慢来,才……
“一日克两城,全歼两万逆军,逆贼韩复舆、韩复图授首,呵,几月间重创了中原各处节度的韩逆在定远军面前宛若纸糊的一般。”
手中拿着奏报,皇后看着满朝文武,冷冷一笑。
“定远军搜遍两州,找出了十几个还活着的县令州官,无一不是出身世家……”说话时,皇后将奏报递给一旁侍立的太监,低头整了整头上的宝簪。
最初奉玺听政的时候,卫薇虽然穿着皇后的朝服,她也依然头饰简朴,妆容素淡,即使坐在珠帘后面也能让人觉得她眉目言谈皆是温文,到如今,她头上金玉繁丽,脸上妆容明艳,端坐在御座旁,俨然这明堂的另一个主人。
她看向朝堂上为数不多的世家朝臣,那些人都垂着头,
数月来她将于崇等人关在上阳宫里,趁机大肆提拔寒门出身的朝臣,到如今这朝堂上她说话已经越发掷地有声。
也不是没有人反抗,今秋收粮之后各地报税皆有不足,奏报上要么是旱要么是涝,也有世家出身的太学学子请愿请放了他们被困在上阳宫的叔伯祖父,还有三省六部十监八寺中被世家把持的各处消极怠工,或者频频出乱。
卫薇只用一招,她将那些人全都打成了韩氏叛逆的同党。
为了充盈国库,她还令被关起来的一众世家筹钱自赎,加上从北疆送回来的数百万,到如今国库中已经有了价值千万的钱粮,足够支应许久,这就是她在朝中越发横行的底气。
明堂中静默无声,她轻声说:
“韩逆敢反了我大梁,杀我大梁官员,却不敢动世家子弟,看来也是等着与各家公分天下……”
此言诛心,朝堂上跪倒了一片。
皇后冷冷一笑。
“中书省丞相。”
陈伯横出列。
“起草诏书,定远军平叛有功,几位带兵的将军皆授朝中将军衔,累功进柱国,责令前晋州別驾暂代晋州刺史一职,前太平县令暂管绛州事务,定远军南下奔袭,人疲马乏,两州之地不惜钱粮尽力奉养,不得怠慢。”
谁都知道晋州和绛州的钱粮也被叛军搜刮的差不多了,但是这话总还是要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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