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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一阵春风吹进来,掠动了纸张。
    杜明辛笑而不答。
    他在大理寺待了这些年,明白的最大道理就是这世间恶行之始,往往是善,不被管束的,不被约束的,哪怕是极善之心,也会变成极恶。
    正是因此,他爱极了自家少将军,少将军有屠狼杀虎之能,却从不用这些力量去欺凌弱小,她心中有善,亦有自制,因为那份自制,她让自己的心中的善引着自己的扛鼎之力去做为善之事。
    这便是天下第一等值得爱重之人。
    唉,又想少将军了。
    “此法我不喜欢,还是继续说你的巡察使和内督官吧。”卫蔷看了一眼自己桌上的书信,又冷冷一笑,“至于你说一地监察司烂透了之事,还真有了个实例,让我能在监察司中推行你的这两个法子。”
    卫蔷说的地方,就是她带着进士们绕了一圈至今未踏足的云州。
    第134章 杀意 “赵临江,姓赵的临江郡王,赵启……
    距离卫蔷让云州刺史贺咏归回云州将其中的盘根错节一并拔起,至今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月。
    贺咏归已经基本查清了女子因产育调岗一事的其中关节。
    最初有此事的确实是在云州财部,一位财部算官怀有身孕,不堪秋收后财部工作之扰,一日夜里才从财部赶回家,半路倒在地上连着六个月大的孩子,一尸两命。
    云州财部的管事痛心疾首,再有要产育的女子就与她们说暂时将她们调岗,待到生完了孩子,再调回来,有不肯的,也有因之前事故而同意的,那管事着实被吓坏了,遇到不肯的,就去跟女子的家人诉说。
    一两年间,此事就成了云州财部定例。
    可云州财部的算官本就稀缺,女子暂时调岗,回来还是可以接着做算官的,其他部门渐渐学起来,却纷纷走了样子。
    比如建部、农部、工部,又比如文书等职,有些主官是男子,调离了女文书之后来了个男的,顿时觉得身边有了个可说话之人,便不愿再将女子调回来,借口女子要哺育孩子,就让女子居于闲职。
    云州为官吏的女子减少,云州监察司的司长蒋子吉本该立时上报,可他窥出了其中好处,借口产育将监察司中几位女监察调离,借口临时顶岗,将自己在云州的亲戚故旧安排进了云州监察司,这还并非他唯一的手段。
    云州农部副主事有一儿子被调往胜州监察司,他想将儿子调回到自己身边,便替蒋子吉在农部安排了两个人为吏,作为交换,蒋子吉逼迫一女监察辞官,空出位置将云州农部副主事的儿子调回了云州。
    被逼迫辞官的女监察,就是今科律令第四名余三娘。
    一个监察司司官,一群各有私心的管理,靠着产育之事让上百女子调职、减俸、辞官,弄得硕大云州乌烟瘴气,而这不过是两三年间之事。
    尤其是云州监察司内部,这般换来换去,整个监察司里竟然大半都是蒋子吉的亲信,他还多番运作要将自己的弟弟蒋孙吉从工部调到民部的清闲职位上。
    先是看见了杜明辛的策论文章,接着看了贺咏归的密信,卫蔷已经决心在借着云州此事将监察司的内部监察真正做起来。
    杜明辛这人在洛阳时看似每日只知喝酒,可大理寺卿交到他手上的事没有做不好的,他的叔父杜晓在朝中人称“瘟猫”,卫蔷觉得杜明辛和他叔叔还真是像到了骨子里,这监察之法写得颇为老辣,与他一贯所为截然相反。
    谁能想到呢,这如玉郎君的皮囊下其实是个严苛法度的酷吏。
    燕歌还真是弄回了个小宝贝。
    与杜明辛谈完,夜已经深了,卫蔷在灯下写了三封信,一封信给了越霓裳,云州监察司算是烂了个干净,如今局面,得让鱼肠部进一步清查,一封信给了胜邪部管事祁齐,卫雅歌带着人随着龙婆南下,云州一事想要彻查少不了精通刑讯之人,祁齐这胜邪部管事虽然也已经养病多年,现在也得站出来将事情顶上,最后一封信,卫蔷给了云州守军将军丁大胜,贺咏归将有大动作,她从营州回来才能转去云州,这段时间,丁大胜必须将云州牢牢守住,决不能让有关人等得以逃脱。
    说是女子产育误事,可到头来借口女子产育又掩下了多少龌龊勾当?
    写完信,卫蔷拿着刀到了院中,月光如流水泄底,一刀劈出,大袖当风。
    她住的院子里只有崔瑶、房云卿和李若灵宝等几人住在厢房,听见声响,崔瑶披着裘衣匆匆走到廊下。
    只见月光下刀刃一点微光如流星翻舞,衣袂翩跹又像黑蝶振翅于寂夜。
    卫蔷的刀法是她在实战之中借林氏剑意自创而成,出刀快如闪电,运刀轻若柳絮,落刀如霹雳惊雷,明明是千屠万戮杀人技,在如斯月下却似一场幻梦刀舞,舞刀的不像是个人,而是凶灵凝集成的暗影,杀气四溢,又带鬼魅之气。
    木屐踩在地上“咄咄”作响,又似月光丝丝缕缕落在人间而出的声响。
    一边惊异于其奇美惑人,一边,崔瑶心里也知道。
    阿蔷想杀人。
    足足舞刀舞了半个时辰,卫蔷暂时淡去了胸中煞气,深吸一口气,她看向坐在栏上的崔瑶和裹着被子从窗子里探头出来的房云卿,笑着说:“我这刀舞得可好看?”
    崔瑶点点头:“‘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传闻林大家是公孙氏嫡传,你虽然舞的是刀,竟也让我心中参透了杜工部的事,可见确有相承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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