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一个年轻的妾也跪了下来。
郑裘年纪越大越是爱找些小娘子为妾,这叫浅红的梳着妇人发髻,看着不过十四五上下,却是去年入府的,另一个叫荷蕊的更小些,今年才十三,是今年春天被下官送上来的。年纪小小又落入郑裘手中,过得不可说是辛苦,只能道是凄惨,一阵磋磨之后两三日是下不得床的,这些事郑家上下也多是知道的。
妾室一人百贯钱分好,柳氏又给府中上下听从自己差遣的一人十贯,真正万贯家财散了出去,府中上下想跟她一起去北疆的除了她当嫁妆带来的上百仆从之外已经有三百多人。
柳氏性情高傲不好亲近,却也不肯做言而无信之人,这些下人愿意随她走,她就想了办法让所有人安然出了洛阳,先拿着郑家的腰牌,谎称是要往河中府送礼,柳氏甚至让人写了信,还用她伪造的郑裘私印盖了章。然后她就让阿棋家的男人张罗了三百多人带着二十辆车先走,从南门出洛阳,出城之后立刻往河中府去,到了河中府随着车队北上往绥州或长安,他们便可到北疆。
剩下的女眷做男子打扮和三十家丁押着五十多辆车与她一同往北走,车上挂着一家“霄风”商行的旗号,另有府外派来的三十多人骑着马护送车队。
柳氏看了一眼旗子,将它交给了阿棋,茶肆中那女子对柳氏说洛阳城北门守官见了霄风旗自然会放行。
车队路过洛阳北面的官署,柳氏抬了抬手,阿棋看了她一眼,点点头下了车。
等到第一辆马车驶出北门,一辆马车从小道匆匆驶出汇进了车队之中。
出了洛阳城一路往北过了黄河,远远便看见一队人马停在了桥对岸。
走到近前,柳氏从马车中出来,便见一女子下马对自己行礼,道:
“定远军泰阿部主将卫莺歌。”
深吸了一口气,穿着一身大红的妇人笑着道:“柳妤欲投北疆,多谢将军护送。”
说完,她转过身,看着身后长长的车队,道:“这些便是我给北疆的见面礼。一些财货,一些人。”
阿棋从一辆马车上下来,身后一个壮汉拎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清瘦男子。
“这是我弟弟柳恪,曾任大梁吏部司封员外郎。”
这是将自己的弟弟都当了见面礼。
柳恪口中粗布被拿下,痛心疾首道:“阿姊你这是在做什么?你竟是要将弟弟卖了不成?!”
柳妤看了他一眼,道:“祖父生前说了,遇到大事也可听我说话。”
“这是说话?这是绑架!”
柳恪还没说完,又被阿棋一边说着“小郎君别怪罪”就把嘴给堵上了。
郑裘得知自己家底被抄时柳妤已经走了两天,他匆匆赶回洛阳,只见被关在小厅的郑家旁支已经不成样子。郑裘家中妾室、仆从也跑了大半,他们未必愿意去人生地不熟的北疆,趁机烧了自己的身契离开郑家却是愿意的,也省得被急急赶回的郑裘迁怒。他们手中还有大夫人给的钱,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将柳妤不放在眼中的零碎物件收起来也足够他们过上两月。
看着被刻在正堂前廊柱上的“从此两不相干”六个字,郑裘急怒攻心晕了过去。
此时的柳妤已经见到了被乌护人称为北地之主的卫蔷。
曾经两次让柳妤觉得颜面无存的女子站在高台上,下面是三百名来北疆大学堂读书的男男女女,她看着他们和她们,笑着道:“大学政告诉我,你们当中人才济济更胜状元,可伍教授又告诉我,大学堂里的状元之才都不想考进士。”
天凉了,她穿着一件紫棠色厚袍,腰间束了皮带,手腕上也绑了皮质的腕甲,脚踩皮靴,再加发髻高束,着实散去了些惫懒闲适之气,令人只觉英朗俊逸眉目天成。
北疆大学堂比各州学堂高上一层,可北疆科举不限身份,想要考科举的根本无需上大学堂,另一边除了各州学每年派人考试入学大学堂之外也会有未读过州学只是考试通过的人在大学堂求学,想要考科举本可以去州学,不去的自然另有打算才来了此处。也因此大学堂可以说是独立于科举之外的。主要为各州学政提供人才,另有人专研各科专项,对他们而言,考科举可谓是次要中的次要之事。
“我说,那可太好了,正与我一般,不爱为官。”
台下众人怔愣了片刻,突然大笑起来。
“我问伍教授,我还爱好洗马,请问大学堂里有没有这般课程?伍教授与我说,‘你来上,课便有了’。”
统御几十州的元帅眉头一簇,仿佛有些无奈,又说道:
“我便与你们伍教授说了,我洗马只一盆水倒上去,让我去上课,到时一盆水倒下去就了结了,学子们的毕业凭证你给不给,我一学期的薪酬你给不给,你要给的话我就一天接十节课,到时一算,我一年也不过是三千个学期的薪酬。你们伍教授立时让我不要再出现在云州,仿佛生怕我来给你们上课,她实在是小瞧我了,我不愿做官,难道就愿意为师么?”
台下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坐在一旁的崔瑶扶着伍晴娘的肩膀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只以为她年纪大了稳重了,竟比从前更促狭!”
见众人都在笑,卫蔷也笑了笑,接着道:
“前日我去了云州军械所,我说冬麦都快种上了,咱们的新肥料拖了一年又一年,今年可能有结果?为了能得那顾师说的氨,我挨着林总管事的骂年年给你们挤钱出来,我自己的肉都快挤出去了,好歹给我点成效啊。李道士说成效是有的,只是不明显。我说,李道士你过谦了,看你们头上的头发少得还颇为明显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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