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未告诉于岌,他已经写信给定远公,等到南吴北上,昭义节度使让路,他打开洛阳北门,便可得一献城之功,到时如裴道真一般,总能再保三代富贵。
“听闻定远公派了特使来洛阳,无论男女,你必要好生结交。”
他对于岌叮嘱道。
于岌连连点头:“大兄放心,此事我必会做好。”
……
还未过午时,姜清玄难得早早回了府中,一看见卫瑾瑜,他抬手敲了她脑袋:
“是不是你到处传消息,让洛阳城中人心惶惶?”
卫瑾瑜抱着头,委委屈屈:
“曾外祖可太高看小辈了,现在大梁是什么样子,天下人心中都有各自盘算,南吴一打过来,上下先慌了,可见是自知大梁危矣。”
这话倒是说的不错。
姜清玄走到案前拿出棋盘:“军备废弛,税钱难收,世家作祟……生了眼的都看得出来,薛将军那边能守住吧?”
“嘿嘿嘿,曾外祖尽可放心,估计在房州的龙婆已经赶去了,南吴要是能打得过龙婆,我倒立绕洛阳城走一圈。”
坐在姜清玄对面把棋盒拖到眼前,卫瑾瑜笑嘻嘻地说道。
姜清玄心中一松,他为了给女儿报仇,一步步爬到了群臣之首,赵氏无能让世家做大百姓受苦,他拆拆补补,也只大梁大势已去,却不想更多人受战火肆虐。
卫瑾瑜看了他一眼,将棋子落在了天元上:“曾外祖陪我下一把五子棋,我陪曾外祖下一把围棋,来来来。”
姜清玄也落了一子:
“薛重与南吴勾结,薛惊河肯大义灭亲,于公自然是无可指摘,私下为人又如何,才是当留心之事。”
“吧嗒”卫瑾瑜手里的棋子掉在了棋盘上,她慌慌张张捡了起来。
“曾、曾祖父,话可不能乱说。”
“怎是乱说?薛小郎君与裴道真和定远军联手把自己亲父的势力从西北拔出,让阿蔷占了西北,他要是图权图势何必如此,定是图人的。”
“那,那也不能说他与姑母、姑母……”
姜清玄笑了,在这等男女之事上,他家才貌双全的小瑾瑜只是个孩子了:
“薛小郎君生得好,也是天下名将,又对阿蔷一心一意,阿蔷身边有这么一个是极好之事,为何要推拒啊?我看过你们的安民法,只说要一夫一妻,可没说一女子只能有一个郎君,且将薛小郎收了,有更好的再说,对阿蔷来说也无坏处。”
卫瑾瑜半天说不出话来,薛惊河对姑母的心思大概也只姑母看不出来,可、可曾外祖说的那就是让姑母多纳几个好郎君了!
她并非未想过,只是曾外祖这般神仙似的怎会说出这种话?!
一枚棋子落下,姜清玄赢了。
见小瑾瑜傻乎乎地看着自己,他摇头道:“我娘子是恩师之女,也算琴瑟和鸣,可我娶你曾外祖母是理所应当,而非情之所钟,她于我也如是。你祖母与祖父倒是情深,可你祖父二十多年里在家的时候加起来不到三年,情深又如何,我的女儿我能不知她是伤心的?到了阿蔷,她半生征讨无所依仗,自然没有理所应当,至于情深……若是真有,你早与我说了。既然如此,不如就让阿蔷找几个合心意的。”
找几个……
卫瑾瑜缩了缩脖子。
“姑母心中天下人人一等,想来不愿找好几个。”
姜清玄一边捡棋子一边道:“自舜以下,天下男子坐拥右抱这许多年,想要男女一齐,总该让女子将这份给补上,你写信与阿蔷好好说说此事,让女子坐拥右抱为官作宰个千百年,让男人成婚的时候拿着扇子进了女子家里,让男子一出嫁便如别人家的,改了姓不称名,长此以往才能绝了男人的孽性,不然以权谋私,压着下面的女子给自己做外室,这样的事必屡禁不绝。”
说完,他在棋盘上落子:“不必提我,只说是你想的。”
卫瑾瑜笑了:“曾外祖说得这般有理,为何不让我告诉姑母是您说的呀?”
姜清玄看了卫瑾瑜一眼:“你以为我是在说笑?我不知你姑母心中如何有如神如佛之念,可男人,尤其是有钱有势有家业的男人,我可看得太多啦,他们啊,神仙不渡,轮回不收,合该挫骨扬灰才好。”
卫蔷还年轻,一心向前,姜清玄却并非如此,他知道一个极好的政事是如何一步步变坏的,也知道大梁的国库是如何一点点被掏空的,口中说的是男女之事,何尝不是想借卫瑾瑜之手提醒自己的孙女世家宗族若不杀灭就定有死灰复燃的那一日?
卫瑾瑜点点头,笑着说:“曾外祖放心,我定好好写给姑母。”
姜清玄仿佛放心了:“所以那薛惊河……”
“身高腿长,面容俊美,事事顺着我姑母说,也算我姑母大半个知己。”
“嗯,那挺好。我又赢了一局。”
听姜清玄这么说,卫瑾瑜连忙低头看棋盘,果然,她大龙被斩,死得凄惨。
姜清玄笑呵呵道:“来,再下一盘。”
卫瑾瑜连着又输了三盘,姜清玄的兴致越发高了起来,下棋这种事他浸淫数十年,胜了卫瑾瑜这样的新手自然是有些胜之不武,可是,赢终究是赢,欢喜纵然有几分淡,也还是欢喜。
正在捡棋子的时候,他听卫瑾瑜突然说道:“方才听曾外祖的意思,也觉得姑母会成天下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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