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予而不从,恐有天惩罚。”
说完,他行了一礼,稳稳当当地离开了水秀阁。
过了约有一刻,赵启悠抬起头,脸上没有丝毫的醉意。
“之前那密信上说韩熹是南吴的细作,细作与否我是看不出,只知他自以为是有了翻天的本事。”
站起身,赵启悠对进来的亲信说道:“再打一把南吴横刀出来,尺寸与血槽务必造的一模一样。”
亲信走了,赵启悠一脚踢翻了桌案,踉跄着走了出去。
于裘到底是谁杀的何须去猜,不过是一把刀,总归是朝堂上的该死之人杀的。
比如护圣将军韩熹。
正月初九的朝议上,护国将军韩熹奏秉了杀害于裘的凶手——大蕃的细作。
于裘与那细作私下往来,终究被其所杀,至于那细作,已经在捉拿的时候被乱刀砍死。
听完韩熹说的,圣后笑了。
“郑裘私通南吴,于崇私通大蕃,两京世家志在天下,哪里都能私通。”
群臣跪倒在地:“请圣后息怒!”
“既然是与外敌私通,那便是叛国,当夷九族。”
于崇一死,于岌也即刻被看管起来,他在于崇九族之内也必是要死的。
既然定了罪便无可议之处,除了清查党羽之外明堂上本该再论它事,却见一人站了出来。
“臣大理寺少卿刘扈有事启奏。”一人站了出来,“正议大夫兼领定远公府长史骆氏乃是罪人于岌之妻,于家诛九族之大罪,骆氏亦不当免罪。”
骆月娘正站在明堂上,听刘扈提及自己,抬脚便走了出来。
“我已与于岌断义,那离婚书我也给了他,他又曾大众说已经将我休弃,要再寻贤妻。怎么,这些旧事,你们一看于岌要死了,便都忘了?”
刘扈不看骆月娘,只对着圣后低头道:“依梁律,骆氏没有于岌亲笔所写的休书或和离书便仍是于岌之妻。”
骆月娘笑了一声:“我有一问,想请刘少卿解惑,依照梁律,夫犯罪,妻连坐,妻犯罪不及其夫,敢问刘少卿,今日若是我将死,你可会说于岌当死?”
刘扈道:“依照梁律……”
“刘少卿,我还没问完。依梁律,叛国者诛九族,若是一女子犯此大罪却只株连母族,请问刘少卿,有一日你女儿、妻子、阿娘同时谋逆,你可会自请死罪?”
“谬论!”刘扈大声道,“夫为妻天……”
“你不在你女儿、妻子、阿娘的九族之内。那又何必要母养妻奉女孝?这才是谬论。”
骆月娘笑着扶了下头上的金簪。
“如今这法,于公,使叛国之女子免九族之死,此乃公道有失。”
她抬着头看着高坐在上的圣后。
“于私,使母养妻奉女孝皆无根由,长此以往所谓‘仁孝’又何在?”
片刻后,她一声轻叹:“女子生而无根,法不容,天不容,人心不容,在众位眼中却是当然之事。就如我不当站在明堂一般。”
她转身环顾满朝文武:“各位大人,我说的可对?”
刘扈大声道:“女子卑弱乃是天经地义之事,此阴阳合和之道也,骆氏你巧言令色也逃不过一死!”
“啪。”拍手声在明堂上响起,
“朕坐在明堂上这许多年,终于有人将真心话说出来了。”
拍手之人正是圣后。
“卑弱?朕如何卑弱?对谁卑弱?圣人以降又有谁配让我卑弱?”
她问刘扈:“刘少卿,还请指点我卑弱在何处。”
刘扈跪倒在地瑟瑟难言。
他与于家并不交好,只是不想看见那骆氏在明堂上耀武扬威,不成想他们私下里总说“圣后毕竟是圣后不是圣人”,如今却忘了朝堂上并不只有骆氏一个女子。
“还有谁觉得朕生来卑弱呀?不妨说与朕听听。”
明堂寂静无声。
圣后站起身:“既然被人视作卑弱,我总该做些不卑弱之事。来人,大理寺少卿刘扈冒犯了朕,革去官职,行杖刑!”
殿外护卫进来要拖刘扈下去,被圣后身旁的太监叫住了。
“就在此地行刑。”
刘扈当场被摘冠脱袍,甚至解了小衣露出黝黑的屁股。
“啪!”
“啪!”
明堂之上只有皮肉挨打之声。
在朝议上行刑成何体统?!有人踢了踢杜晓的腿。
他毫无所觉。
圣后没有坐下,就站在台上看着行刑。
刘扈嘴里被塞住,惨叫声却回荡于人们心里。
圣后要站着看多久?
还要打多久?
明堂一侧的刻漏中水滴下了一滴,又滴了一滴。
滴得越来越慢,似乎下一刻就要冻住了。
是这里太冷了。
太冷了。
刘扈的挣扎惨叫渐渐弱了下去。
圣后站着不动。
没人敢出来为刘扈求情。
终于,刘扈的头锤了下去。
小太监战战兢兢去探了下他的鼻息,慌张道:
“圣后,人已杖毙。”
圣后笑了。
她坐回宝座上,看着文武百官,说道:
“女子可是生来卑弱?”
无人敢应。
圣后又笑了。
明堂外细雪飘扬,谢引之站在接引太监身侧,看见一具被打烂的尸体被人从明堂里抬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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