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片刻,他对卫瑾瑜道:“你安心吃药,好好养伤,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西域。”
女孩儿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仿佛有数不清的华彩。
“师父,我认识一个叫多萝的胡姬,她跳舞极好,家里在瓜州开了商栈,咱们就去瓜州,到时候随着她的商队去龟兹、于阗,好不好?”
“好。”赵启恒将卫瑾瑜从榻上拉了起来。“你去院子里走几步,不然将来怎么骑马去于阗?”
卫瑾瑜笑嘻嘻地被赵启恒拖下了榻。
“我也会跳胡舞,等我腿好了跳给师父看。”
“先养好腿。”赵启恒最关心的还是卫瑾瑜的腿。
院中有一棵桃树,院外也有一排的桃树,将进三月,桃花零星开了几朵,卫瑾瑜一边拐着脚让赵启恒扶着走路,一边数着到底开了多少桃花。
“七十九。”她笑着对赵启恒说,“昨日是六十七,桃花越来越多了。”
赵启恒点头:“等桃花落了你的骨头也就差不多长好了,结了桃子的时候我们就启程去西域。”
卫瑾瑜连连点头。
“到了西域去吃葡萄、喝美酒,看我跳胡舞。”
“好。”
卫瑾瑜说什么赵启恒都会应下。
见状,卫瑾瑜得寸进尺:“师父,咱们俩一辈子在一起,可好?”
女子的笑比盛开的桃花还美。
扶着卫瑾瑜手臂的手紧了一下,赵启恒笑了:“你哪里懂什么一辈子?你是腿受了伤只能在小院子里就想东想西,等你腿好了,快马飞驰哪里都去得,又哪里知道人活一世落在何处?”
卫瑾瑜低下头有些气闷,却没有再纠缠下去。
夜里,赵启恒睡在了外侧的榻上,卫瑾瑜睁开眼,小心翼翼地下了床。
她赤着脚,一步一挪,跌跌撞撞走到了屋外的桃树下。
“除了皇位,我还能得什么好处?”她问站在树下蒙着面的男子。
男子生得颇高,穿着一身黑衣几乎隐在了墙影里:“得了皇位,殿下还有什么得不到的?”
“不必哄骗我。”卫瑾瑜冷笑道,“我借你之力称帝,自然是你掌中傀儡,你不过是挟我以令天下。”
“殿下何必如此多疑?不如这样,我有两子,殿下皆可……”
“打得好主意,借了我的肚子生你家的皇帝。我要承影部。”卫瑾瑜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男子蒙着脸也能看见他皱了下眉头:“殿下你这开价着实太高了。”
“不愿就算了,就当你我从未见过。”
“罢了。殿下既然要,我就给。”
卫瑾瑜转回身:“我还要立赵启恒为男后。”
“此事不难,改名换姓罢了。”男子说道。
卫瑾瑜看向树上的桃花:“我姑母有皇位不坐,只能我这做侄女的取而代之,不知你要如何送我皇位啊?”
蒙面男子低声道:“陛下不必担心,余下之事交给微臣。”
风吹动,零星几瓣桃花瓣落了下来,有一片落在了卫瑾瑜的头上,她后退一步理了下头发。
“好,我等大元帅、大辅,来迎我登基。”
说完,卫瑾瑜转身往屋里走,步伐竟毫无异常之处。
看着她的背影,男人转身越过院墙离去。
开完大会之后卫蔷并没有立即动身南下,而是去云州主持云州守军的裁撤一事。
定远军中属云州守军为抵御蛮人牺牲最大,营中几十座丈半高石碑用半寸见方的字刻满了战死将士的名字,完全不逊于定远军中的任何一部。
卫蔷一座一座地行礼。
“云州守军之军功之死伤,大黎百姓世代不忘!”
云州将军丁大胜站在她的身侧,丈八的汉子泪流满面。
从云州离开已经是三月初九,卫蔷启程南下,她北上时走的是绛州到晋州一线,南下的时候取道麟州沿着黄河一线。
到了绥州,新任龙泉将军李瑄在城门相迎。
同日,卫瑾瑜在一队人马帮助下从鹿泉县启程,赵启恒原本以为这些人是卫瑾瑜的亲信,却听到他们唤卫瑾瑜陛下。
陛……下……
他想找卫瑾瑜给自己分说个清楚,卫瑾瑜看了他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竟然直接让人将他绑在了另一辆车上。
前一日还赖在赵启恒怀里闹着不肯吃饭的那个卫瑾瑜仿佛是假的。
虽然不知世事了些日子,赵启恒也明白眼前又是一场风云变幻,卫蔷苦心孤诣这许多年,瑾瑜却两次被留在洛阳,就算是真的把卫瑾瑜当做储君,也有防备之心,瑾瑜既无兵权又无人望,真要造了卫蔷的反只怕北疆十几年继续耗尽,她自己也不得善终。
至于他为何如此笃定,夺位之争论起惨烈,历朝历代能比得过他们立国仅仅七十多年的大梁的,也实在不多。
赵启恒是绝不肯看见卫瑾瑜落得如此境地的,可那些人看守得极严,绝不让他有与瑾瑜说话的机会,赵启恒干脆绝食,一行人从鹿泉县到绥州近九百里路,一日行三百里,走了三天半,赵启恒也整整三天不吃不喝。
见到卫瑾瑜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绥州,赵启恒意识有些模糊,伸出手去抓卫瑾瑜的手。
“西域。”他说。
我们说好了的。
“葡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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