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着洒金大红斗篷的圣后站在红色的灯笼下,声色浅淡。
钱昭仪踉跄起身,又结结实实地跪在了圣后的面前。
“娘娘,妾求您,妾愿意留在飞花殿做个粗实宫人,您留下妾吧!”
传说在圣人面前最得宠的钱昭仪今年也才十六岁,在琴心的眼里也不过是个不知明日死在何处的小姑娘,见她膝行要抱住圣后的大腿,琴心一把拦住了她。
“钱昭仪,有话好好说!”
“娘娘!求求您!您救救妾吧!”
明明已经是被困在九州池旁的飞花殿,连想看书都不得,圣后站在那,就让人明白谁是这个皇宫真正的主人。
钱丝儿一把抓住了圣后的裙角,整个人趴在地上,哀痛得像是将要死去的鹂鸟:
“娘娘,圣人他简直……”
“圣人他大病初愈,正是极好的时候。”在她头顶,圣后轻声说,“不会有丝毫不好。”
刹那间,钱丝儿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才进宫两个月的少女似乎明白了什么极要紧的规矩。
圣后没有看她。
“钱昭仪年纪小,忧心自己不知道怎么照顾圣人,情急之下,情有可原。”
圣后看的是琴心。
女官缓缓点头。
钱昭仪泪流满面。
守门的小太监走过来小声说:“圣后,大德殿召钱昭仪侍寝,石将军派的人来了。”
“圣人要你,你就去。”
圣后的手中拿着一卷《女则》,她微微俯身,用书挑起了钱丝儿的下巴。
“‘饮清茹淡,祛疾延龄。得失损益,判然悬绝矣。’有不懂不知之处,看看这些书,恍惚也会得些道理。”
她眸光幽幽,容貌仅是清秀,仿佛全然不是人们盛传的那副乖张可怕模样。
钱丝儿的眼神与她的眸光一触既碎,片刻后,年轻的宫嫔惨然一笑:
“是!妾幸得圣后教诲。”
站起身,钱丝儿小心退出去,不多时,外面突然传来又一阵喧闹。
“来人啊!昭仪娘娘掉进鱼池里了!”
飞花殿里,披着斗篷的女人笑了笑,将那本《女则》扔在地上,脚上的绣鞋径直踩了过去。
“我在的时候,这些世家觉得我不好,我不在了,他们又不肯好好伺候赵启恩……赵启悠还在邢州称病么?”
“回娘娘,圣人派了十个御医去邢州。”
卫薇脱下了身上的斗篷,露出了素色的中衣。
“世家不可靠,宗亲不能依,清流是我提拔的,唯一能用的韩熹是背叛了我去投他的……苟延残喘这么多年,只为了看自己众叛亲离、日薄西山,哈。”
似有似无的笑挂在圣后的脸上,她挥挥手,让琴心退下。
琴心退下,一个大太监走进殿内,小心关上了门。
“圣后,奴婢来给您读书了。”
“好。”
卫薇斜靠在榻上,随手抽出了一卷书,扔在了他身上。
“今日读这个。”
“是。”
那“太监”却并未拿起书卷,只摘帽脱衣,露出了属于男人的嘴和手。
不多时,轻薄纱衣软飘飘落下,正遮住了那卷《楞严经四种决定清净明诲》。
第260章 小笔 “不过如此。”
数年前曾经到过洛阳的人在此时再来洛阳,会恍惚觉得自己记忆中种种不过是幻梦罢了。
高高垂柳在朔风中四散着枯枝,败落的坊墙一处接着一处,曾经煊赫经年宾客盈门的康俗坊与于府上下同死,修行坊随着李将军家中闭门谢客而空荡……连勾连各处行商,号称天下第一市的南市都空寂下来,瑟瑟于冰雪下。
远道来的客人风尘仆仆,脚踩在枯枝上,路过挂着“让”字的食肆。
这家食肆的店家极善蒸猪头,听闻前年回了老家将店赁了出去,可惜洛阳不是旧风景,生意不似从前好做,二层高的铺子终究空了下来。
“唉,走了一路就惦记这一口。”
穿着一身裘衣的男子面白如玉,生得极是丰神俊朗,也不知是哪家的世家子,此时一脸憾色,着实让人有些不忍。
路对面的女娘本是缩在炉旁取暖,此时已经站了起来:
“小郎君,天冷得紧,要不要来碗羊肉馎饦,我家也是东都城里的老字号,保管一碗下去让你寒意去尽。”
“好呀。”男子牵马走了过来,他和身后仆从牵的马也极是不俗,女娘连忙让小厮去将马牵了去。
“做两碗羊肉馎饦,胡饼要一摞,给马也多喂些豆粕,水里加点盐。”
看着送到自己掌心银角,女娘笑着连连点头。
“郎君你放心,定能都照顾好,您往里面走,避着风也没烟火气。”
斜坐下,将一把长刀放在一旁,那郎君用手摸了下女娘送过来的陶壶,倒了两碗水出来。
跟在身后的仆从看着有些呆傻,也不知道给自家郎君张罗,反过来还要旁人伺候,捧着碗也不嫌烫,咕噜噜喝下去,又给自己倒满了一碗喝了。
“郎君,这洛阳城里也太冷清了。”
“年关难过,自然看着比旁处冷清。”端着水碗,只靠一张脸就能让这食肆多十分光彩的郎君幽幽说完,笑了笑,才将水喝了。
只有十六七岁年纪的小仆从“哦”了一声,也不像是已经听懂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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