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赐了绝育药物之事并未刻意瞒人,但是钟妍近来得宠,因此也无人敢说。
钟妍的隐痛都被贵妃戳破,她恼怒不堪,但是却又无力反驳,刚刚直起来的膝盖一打弯,重新又跪了下去。
主子都跪了,她身边的川绿自然也得跟着一道陪着,后宫中的宫妃浩浩荡荡地随着贵妃往里面去,将宫道显得格外宽阔,独留下她们主仆几人。
“娘子,贵妃未免也太不讲道理了些,”川绿见钟妍难堪,心里亦是忿忿不平,望着郑玉磬的背影低声恨道,“那位到底是喜欢她什么,就凭生得这样一张好脸吗?”
她话里的那人即便叫人听见了却也只以为是钟情贵妃的圣上,并不会联想到旁人。
钟妍只从溧阳长公主口中知道郑贵妃同三殿下有私,却不知道这一分私情从何而起,又到了哪一步,闻言面有不悦:“你混说什么呢,她有什么要紧?”
祸从口出,连累了三殿下才是最不值得的。
她知道几位高位嫔妃瞧不起自己,也不愿意贵妃为圣上生下孩子,孙美人不是三殿下精心挑选的女孩子,但或许无心插柳柳成荫,反倒比那两位更像些,她素日便冷了些,不怎么在圣上面前举荐她。
没想到这个女子会是选在了这个时机同贵妃献媚求饶,虽说贵妃进殿见过孝慈皇后画像自然也会起疑,可是她这般在祭礼前挑明,贵妃受尽娇宠,不恃宠生骄,借机打压人才怪。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川绿不无担忧道:“这春日虽暖,可风犹料峭,难道娘子便一直在这里跪着,叫人看去?”
这祭礼的礼服不轻,距离结束还有一两个时辰,跪久了难免会有汗意,春风乍暖还寒,万一把钟婕妤吹病了、跪病了,那就糟糕了。
“贵妃怕是对圣上有几分痴心妄想,因此才会瞧着我这张脸有些不痛快,”钟妍淡淡道:“她这样以公谋私,口口声声是怕孝慈皇后地下不安,实际上却是打了圣上的脸。”
圣上在乎孝慈皇后的颜面不假,但是更在乎的却是天子自己的颜面,宠幸她的是圣上,贵妃岂不是否定了圣上待孝慈皇后的深情?
“她是贵妃,要我跪着又能怎样?”钟妍叹了一口气,声音略大了些,叫做事的宫人也能听得一清二楚,“跪就跪着好了,娘娘瞧见旁人得宠心里不痛快,我们这些做奴妾的能叫贵妃舒心些,想来也是为圣人分忧了。”
在三殿下身边的那些日子,她所见所闻、所受到的训练比宫中受的这一点气可残酷得多,只是因为偶尔能瞧见一回殿下的容貌,听听他温言抚慰这些为他做事的手下,便不觉得那样难熬。
在宫中生活优渥久了,还不至于那般娇弱,跪一跪就跪死了。
大殿之中,已经祭拜过母亲的废太子与废太子妃自然也收到了消息。
废太子对一枚被废太子妃选中的棋子并无感情,然而打狗看主人,他方才未同郑贵妃行礼问安,贵妃不敢拿他出气,便寻钟妍的不痛快,这便是在打东宫的脸了。
赵婉晴祭祀过后看见自己身侧的丈夫盯着正领嫔妃们行礼的郑玉磬瞧,心里一阵气闷。
她们这些人选妃的时候到了最后几个关节,基本都是被内定了的,几个大士族的女儿都明白自己的去处,张贵妃安排的也尽量合理尽心,她那个时候虽然只是一个秀女,却也将后来会与自己共侍一夫的女子知道了个大概。
除却那些高门,太子独独托张贵妃选了一位绝色佳人留着做良娣,要不是圣上及时赐婚,恐怕后面这位郑贵妃还不知道要给太子戴多少顶绿帽子。
然而就是这样,太子依旧对这个臣妇念念不忘,宫变是多么要紧的时刻,居然前一夜还能宠幸宫人,甚至提前写了一份手诏,心腹抽调出一部分人马借此报私仇,将郑氏的夫家都杀尽了。
平白让圣上在贵妃面前落得个干干净净的好人,而贵妃一朝得势,也同东宫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了。
“殿下行事注意些,”赵婉晴声音淡淡,尽量符合她的身份:“圣人是如何待她的您心里也有数,若是周遭有那等心怀叵测之人,少不得在圣人面前多上些眼药。”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废太子闻言便知道妻子在讥讽自己,但是仍旧忍住了,两人如今同舟共济,自然不好闹僵了:“钟娘娘毕竟是你献给阿爷的人,贵妃恐怕不耐久站,你少顷出去,替她解一解围。”
要想叫人忠心做事,少不得要给些蜜枣,钟妍如今在圣上身边,地位与眼界自然不可同日而语,要是让她觉得东宫没有半分护住她的能力,又怎么肯安心为东宫做事?
赵婉晴淡淡应了一声是,心底却有许多不痛快,之前钟妍被圣上宠爱,她要其从中传递消息,却被圣上发现,不单单是冷了这个嫔妃些,还把那个好不容易喂熟了的内侍连累了。
圣上虽然迷恋当年旧梦,但身为君主与丈夫,他也是清楚的,若当真是孝慈皇后,断不会拿这种宫中机密隐私传递给旁人,而若孝慈皇后如今活着,将宫中的消息传递给自己的儿子,圣上怕是也会与自己这位发妻生分。
那血淋淋的舌头被送到承欢殿,被震慑住的又岂止是钟婕妤一人,东宫从前花的那些钱全部打了水漂不说,现在再想在御前得到一个能为东宫说话的内侍,便是千难万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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