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太后虽然从前有许多对不住朕的地方,可也不是非死不可。”
萧明稷见她万念俱灰的模样,心里暗妒,猜想她是不是因为知道了先帝的死讯,而起了追随先帝于地下的念头,但是见郑玉磬如此在意她的儿子,冷笑了一声,放下心来。
她才不会轻易寻死觅活,只会想法子活下来的。
但是这,也正好合了他的心意。
“不单太后不用死,朕也不会杀了秦王,反而会妥善安置。”
“朕有一个提议,太后不妨听一听,”皇帝只手捏住她柔媚的下颚,淡淡道:“太后郑氏出身中书令郑家,若是病重,想来郑公家里总也应该有与太后相亲的侄女辈,朕传她们入宫侍疾,太后下旨,留下一个在朕身边伺候,也是合情合理。”
“无名无分的宫人?”
郑玉磬当然不会觉得皇帝是要再纳中书令家里的女子做嫔妃,无非是又想将她留在身边,又要堂堂正正,她惊呼了一声,但是看见萧明稷眼中精光湛湛,想到已经化为灰烬的先帝,还是示弱地应了一声“嗯”。
虽然弱如蚊呐,但是这答应来得太痛快,叫萧明稷都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等到他意识到郑玉磬答应了的时候,面上的冷肃几乎有一瞬间端不住,他轻声咳了一下,强压住起伏的心绪,说起来旁的。
“溧阳不是音音要杀的吗?”
萧明稷最不喜欢的便是郑玉磬流泪,不过如果是这种流泪掺杂了些小女儿的嗔恨与羞恼,便是叫君王爱不释手,她生得这样娇弱美丽,只要稍微柔顺些,便是怎么呵护都不为过。
“郎君那个时候与你赌气,怎么知道她是哪只手碰过你?”
萧明稷擦了擦她秀美纤长的玉手,连动作也更加迟缓温柔,竟像是转了性子一般。
“她觊觎自己的表兄,本来就是罪不容诛,不配为人,可她偏偏又帮助阿爷欺辱了你,甚至要活活将你勒死,叫她死得痛快,如何能消除我心头之恨?”
萧明稷每次与溧阳长公主谈笑风生,都难免会想到某一个夜里,这双手是如何在殿内的焚香中漫不经心地下了叫人迷失神智的药物,叫郑玉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忍受圣上一次又一次地强迫。
溧阳长公主也是一个人精,她每每调弄香料,见萧明稷的眼神总是落在自己那双纤若无骨的手上,以为他是随了圣上,偏爱美人玉手,常常含笑在他面前拂动唤神,调笑道:“三郎若是这样喜欢我的手,日后我将这双手送给你心爱的贵妃娘子好不好?”
他只是笑着应和,但是每每那双手在他面前晃动,萧明稷都会想到如何将这双讨人厌弃的手砍下来。
至于后来溧阳因为他迟迟不肯交出圣上的尸体,恼羞成怒想要杀了郑玉磬报复他,才有了剥皮这一遭。
所有欺辱她的人都会死,上皇将她许配给了别人又肆意夺走,他便抢走阿爷最在意的皇位与女子,将他困在紫宸殿,至死才能出。
王惠妃与吴丽妃瞧不起她,她们的儿子也存了害她的心思,然而兜兜转转,那两个女人却只能在寺庙里凄惨余生,她们的儿子也早已经身首异处。
秦王一事就算是其中有他谋算的成分,可是在他的音音身上,他总是一再地犹豫,确定能保住她性命才肯动手,便是他身侧最亲近的几位谋士都笑话三殿下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就是他自己欺负,也舍不得将音音欺负得太狠,她一哭一求,只要肯服一个软,她的膝盖还没有软,自己的心便先疼了。
“那些宣旨意的内侍,若有轻慢你的,也只管告诉朕就是。”
他平日里哪里舍得叫她受这样的委屈,便是一星半点也不成,但是那份妒意上涌,却总是做出更多出格的事情。
那些内侍若只是依命行事倒也罢了,主子的命令在,便是太后他们也不得不下手,若是有对郑玉磬不敬的地方,自然也该重重责罚。
他生气的时候对郑玉磬偶有出格也就罢了,但是旁人谁也不能轻慢了她的。
“我哪里认得你身边的人,可还用我说么?”
郑玉磬眼中含泪,满是控诉地望着他:“皇帝派来的人,自己倒是不认得?”
她惊魂未定,那一张芙蓉面上满是泪痕,凄苦与婉媚矛盾交织,叫人百炼钢也会愿意化为绕指柔。
“御前内侍的意思便是皇帝的意思,三郎当我不明白吗?”郑玉磬的声音略有些疲倦沙哑,她眼中满是忧愁:“皇帝口口声声说待我好,便是这般待我的?”
萧明稷的面色略有些阴沉,他就是再怎么生郑玉磬的气,也便是自己来,岂容那些中人看碟下菜?
只是他这些时日因为郑玉磬的事情生气,略有些顾及不到,那些中人便端起主子的架子,以君王的姿态,轻慢审视这个并非今上生母的太后。
“音音不难受了好不好?”萧明稷瞧见她满面酸楚,心中滋味并不好受,只是浅浅安抚了些,“那一会儿一起用膳好不好?”
他知道她有许多喜欢吃的菜,今日是她第一回 入清宁宫,本来他气结于心,想好好惩戒她一番,可是后来还是安排了小膳房,做了几道她爱吃的菜。
郑玉磬满心凄苦绝望,却还得狠下心来笑着嗔怪道:“我累了一日,先是送人家一对手骨,又被你欺负,一顿正经的膳食都没有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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