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前会生气,会不高兴,即便是不舍得对郑玉磬发脾气,但是总有些放不下那原本的身段,毕竟平时都是音音柔顺多一些,可现在想一想,只要叫她开心,说出来又有什么妨碍。
“我怕来不及去寻你解释,叫你以为我背信弃义,怕你不要我,将主意打到太子或是圣上的身上,”他即便想到现在也会意难平,“可还不如在突厥丢了性命,否则也不至于煎熬到如今。”
萧明稷同她说这些,原本不指望郑玉磬会开口回应,然而她却涩然开口:“我知道的。”
郑玉磬难得这样和他这样心平气和地依偎在一处,她从前总是反感的,但是今日却一反常态,“无论如何,当日是我背信弃义,你要纳侧妃原本我也答应过,你要恨我,我也没什么法子,只是都走到那一步了,除了一别两宽,也没什么更好的法子。”
她对他心里最开始也存了一份愧疚,若是他不那样苦苦纠缠,她也会想念他的好,来日真心祝祷他做皇帝。
“有的,音音,你同他做几年夫妻,我再来接你做皇后,只需要换一个身份,我们两个生儿育女,前朝多少这样的事情,你知道的,我虽然在意你,但若是万不得已……女子的贞洁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萧明稷想着自己当初似乎也是这样说的,只是他太生气,出口就变了味道:“我不会杀了他,会补偿给他一个高门贵女做夫人,许他丰厚嫁妆、广阔田地,就像现在,这还不够吗?”
有些事情,过几年再想想,明明有着更好的解决之法,但是硬生生地便改变了方向。
郑玉磬哀伤的心绪却少了几分,面上竟然多了一点讽刺的笑意,“皇帝之前似乎说的是要把秦氏灭门,至于侍中,他那个时候心高气傲,你说的这些他非但不会同意,反倒会闹到御前评理,叫我难堪,身败名裂。”
二嫁之女做皇后的例子也不少,若是萧明稷一开始能忍得下她正常做几年秦氏妇,而不是一再强逼着她不许秦君宜碰她,甚至异想天开,想要将她接到外面的温泉别庄去,两人私下做夫妻,或许也不是一点转机没有。
她那个时候做秦家的娘子才多久,和秦君宜还彼此不大熟悉,又有丈夫的亲族刁难,心里苦闷,这个时候萧明稷如果还能同当初遇到她那样柔声安慰,明明高高在上,却宁可委曲求全,做见不得光的地下之人,再不纳妃纳妾,她未必会刚强贞烈。
甚至又会一步步地陷入他给予的温柔和呵护,即便婚内时候决然不会背叛自己的丈夫,就算是来日做他的皇后,心里对于荣华富贵和旧情郎的向往或许也会多过对已经获得补偿丈夫的愧疚。
可是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萧明稷不是那种会善罢甘休的人,到手以后不知道他还会不会有旁人,相比之下,她的郎君却肯体谅她种种难处,给予了她所需要的温柔体贴,也满足了她对丈夫与婚姻的幻想。
秦君宜是一个值得她全心全意对待的人,不应该受到皇室那样的欺辱。
“音音,没有谁是从一开始就懂得所有事的,郎君也是一样。”
萧明稷几乎没有后悔过自己做的任何一件事,但是在郑玉磬的身上却后悔过很多回自己的一时意气:“我曾经见先贤说起,女子丧夫丧子后涉水轻生,被船夫救起之后,那船夫说起她少女时期种种,又何曾有过后来,如今不过是回归原本,重返当年。”
“我们如今不也是一般么?”他心里仍存了最后一丝希望,看向郑玉磬道:“郎君知道,你不愿意做皇后的,所以我想换一个给你,音音想要什么,和郎君说,比我总来猜度你的心思还要强些,对不对?”
郑玉磬垂眸见桌案上的糕点已经所剩无几,听他随意许诺,淡淡一笑,反而直视他的眼睛,“我是个俗人,三郎不肯放我自由,同旧人团聚,那你还能给我什么我想要的,三郎的皇位吗?”
“我要三郎传位给元柏,立他做皇太弟,三郎肯么?”她的眼睛明亮却也逼人,索要他最在意的东西:“这个行不行?”
“不成,音音,那怎么行?”
萧明稷想着她胡搅蛮缠,或许也是一件好事,但是他不能和音音一般见识,“音音,你要皇位,那就和郎君生一个贵子,朕一定传位给他,元柏的身份除了朕与少数的亲信无人知晓,朕可以叫他在秦家待着,做一辈子的富贵闲人。”
上皇心里最后还存了一丝万一的可能,加上又知道郑玉磬有了身孕,想和她重修旧好,因此除了那夜御书房里的几人,从来没有旁的亲信知道秦王血脉存疑,而他身侧,除了万福和当年做事的几个暗卫,根本没有人知道。
那指认的一对夫妻早就金盆洗手,继续去做他们的生意,更不要说萧明辉那些人,早已经被他杀得干干净净。
他最后的一丝善念都留给了她,知道秦王对于她的意义,一直没有对臣子们肯定秦王的血脉,知道那确凿证据的又是少之又少,皇室纷争本就如此,无论是滴血还是合骨,都有偷奸取巧的法子可弄,只要上皇起了疑心,长安乱起来,那么他们就有机可乘。
谋士们尽量将证据引向秦王非天家血脉,可是实际上如何,秦王的身世根本没有宫廷档案的记载,没有人敢定准。
但是他与郑玉磬来往实在是太过频繁,瞒也瞒不住,臣子们知道他迷恋太后的不少,以至于生出许多大胆的推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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