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圆忍不住抱怨:“刚刚那几个太监也真是小气,走了都不给咱们留一盏灯笼。”
她明明看见那两个小内官一人手里一盏,便是借给她们又怎么了?她明天可以还回去嘛。
颜芷脑子里揣着事,心不在焉地应一声:“能看见,快些走吧。”
书圆扁了扁嘴,走了一段路,她又问:“奴婢看夫人与那个公公说了挺长时间的,这次他没惹夫人生气吧?”
“这次?”颜芷一怔。
书圆说:“奴婢都看到了,那个脸有些方的内官,就是上次在翠微宫里见到的那个呢。”
书圆这么一说,颜芷倒也想了起来。
看来这江霁的身份是瞒不住了,颜芷便啐一声,顺着说道:“怪人!上次在翠微宫态度那么差,今日倒想起来,又要来找我了。”
书圆问:“他是哪里当差的公公呀?”
颜芷含混着说:“似乎是御马监的,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拒绝他了,我这几日都没心思看书。”
书圆点头道:“夫人最近一直泡在书房,是有些累了,歇歇也好。”
颜芷没吭声。
她倒不是因为累,她就是一时心里有些乱。本来她想着打听一下皇帝从前那个宠妃的事,是为了自己以后更好发挥。可谁知道,那江贵妃居然是自缢死的呢?这结局也太糟糕了,让颜芷心里毛毛的,总感觉预见了自己的将来一般。
想了想,她问书圆:“你听说过江家没有?”
书圆茫然:“哪个江家?”
颜芷叹一声:“算了。”
反正她进宫这么久,没听说过。
按照皇贵妃的说法,当时江家出了尚书、将军、贵妃,那将军和贵妃一前一后死了,总还有个尚书吧?后来江家怎么样了?江贵妃自缢,可有牵连到家里人?怎么到现在的望京,就好像……销声匿迹了一样呢。
主仆二人慢悠悠晃出御花园,又朝瑶华宫去。走了这么许久都没有用辇,颜芷觉得自己累得腿都要断了,每踩一步,都像是踩在了细细密密的绵针上。
此时她无比后悔,为什么在宴散之后没有立即回来,去什么御花园,先后碰见两个不想见的人。
颜芷神色恹恹。
不过经了萧烨一番打岔,她这会儿再看到瑶华宫,倒是没那么害怕了。只是她进寝殿的时候,还是忍着腿脚酸痛,把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翻翻这里,看看那里,就为了确定殿中所用的榻、椅、书案等物件是不是近些年新换的。
书圆跟着她跑前跑后,累得满头大汗:“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颜芷直起腰,站在殿中,神色深沉地想了一会儿:“库房里是不是有一尊王母座像?明日你找几个人把它供出来,请到西殿,我要每天早起的时候都拜一拜。”
书圆惊讶:“夫人怎么开始拜王母了?”
皇帝在宫里养着一群炼丹画符的道士,确实在妃嫔中也掀起一股修道之风,像陈贤妃那等信佛的都是异类。只是娘娘们拜王母,多是求皇帝宠爱,求子嗣绵长。但说实话,皇帝这个年纪,龙子龙孙都多少了,求子嗣也争不出什么大用处。更何况书圆一直近身伺候荣国夫人,自然知道,夫人与皇帝之间是个什么状态。
颜芷没解释太多:“求求好运,总归没差的。”
她不信道,但谁让她库房里只有一尊王母娘娘的神像呢。反正是个神仙,拜了比不拜好。
如果不是因为宫里不能随便祭拜死人,给人烧纸,她还想供一座江贵妃的牌位拜一拜,求江贵妃在天之灵多多保佑呢。
如此这般安排了一遭,颜芷总算松了口气。
她避开宫人,把萧烨给她的腰牌藏在了床板下面,然后才叫人跟她去侧殿伺候沐浴。
靠在浴桶边缘的时候,颜芷还静不下来。
那腰牌她仔细看过了,并不是宫中太监们通用的腰牌,更像是他私人的,边缘有些磨损,其上用一根黑绳穿着,估计用了有不少年头。
腰牌正面是一只雄鹰的图腾,背面则阴刻着一个“霁”字。
——看来这确实是他的名字了。之前陈贤妃说,他是因家族落罪才入宫的,江家如今又销声匿迹……他是江贵妃的娘家人么?
颜芷自然不知,皇太孙昔日流落民间,行走在外,用的就是“江霁”这个名字。
她思维不由自主地发散,一想便远得很了。她不明白,那江霁告诉她这些信息做什么?他知道她被老皇帝看重的原因了吗?
而他最后那笃定的语气,更是在坚信,颜芷会因为想要知道江贵妃的事去找他。
这太监!
颜芷擦干身子回到寝殿,躺倒在榻上,拉起薄被蒙住了头。
她偏不去找他。
打听那么多关于江贵妃的事做什么?反正她已经知道了江贵妃的容貌、特长和喜好,就连要怎么模仿皇帝都告诉她了,那她乖乖当替身就可以,为什么还要去费这个功夫?
颜芷哼哼两声,脑子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迷迷瞪瞪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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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却仍是灯火通明。
萧烨手中把玩着那块属于荣国夫人的玉佩,玉佩通身雪白,色泽莹润,好似牛乳一般,这段时日更是整天被他握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摩挲,瞧上去玉质更晶莹纯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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