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夫人虽然还算不上后妃,但依照皇帝对她的态度,若是她笔下的情诗落在一个太监手里,再被人添油加醋说些什么,那可就真给荣国夫人添大麻烦了。
书圆愧疚不安,站在那里,低着头,一脸愁眉不展的样子。
颜芷见状,满腔怒火倒是消散了大半。
“既然是误会,那就算了。”
半年多以来书圆一直在她身边陪着她,颜芷自然更倾向于相信书圆。她微微侧目,看向萧烨,道:“我从未给你写过信,更遑论什么情诗。宫中人多口杂,我并不想惹祸上身,还请江公公莫要再纠缠于我。”
萧烨一只手背在身后,盯着她,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稍。
“你确定?”
颜芷心头一沉:“确定。”
萧烨向前走了两步,微微倾身,再次靠近了她的面容。他看到颜芷瞳孔微缩,身体下意识摆出防御的姿态,眼皮微垂:“可夫人的情诗,还在我这里。”
换言之,他有了她的把柄。
颜芷眉心一跳,面上就要浮现出怒意来,萧烨却直起身,又后退一步,与她拉开了距离。
“不过我从不喜欢为难于人,既然夫人如此说,我照做就是。”萧烨目光在她面上停顿片刻,唇角勾起一丝笃定的笑意,“我等夫人亲自来找我。”
说完,他转身走了。
留下颜芷站在原地,脑子里嗡嗡得响,一团乱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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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过天晴,日头从厚厚的云层中冒了出来,很快就将地上的雨水晒得湿一片干一片的。人身上的潮气也被蒸发了大半。
王盛快步跟在萧烨身侧,越想越是不解:“殿下,当时那封信,真是正正好掉在奴婢身前,奴婢心思一歪,就想差了,真不是故意曲解书圆姑娘的意思的。”
他脸上愁苦极了,想他跟在皇太孙身边这几年,最擅长揣摩主子心思了,什么时候闹出过这种差错啊。还好荣国夫人没有特别计较,太孙殿下也没有因此发怒。要不然,他估计得好几天都被殿下冷待,不能近身伺候。
萧烨却淡淡道:“你没有曲解。”
王盛一愣:“欸?”
萧烨没有解释。
那荣国夫人亲口所说,宫女书圆是因为那几张纸脏了才要丢出去,可他拿到手里的那纸情诗,上面哪有丝毫脏污的痕迹?
他一开始就觉得不对,递送情诗,这不像是她能做出来的事,除非她知道了他的身份,再次蓄意勾引。
可今日这一番试探,显然不是。
“去盯着那宫女,”萧烨目视前方,微眯了眯眼睛,“从前我就在想,钱远把她送到宫中之后,不可能撒手不管,却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第17章 . 围猎 你早就知道孤的身份。
时值八月,皇帝下旨往庆山围场狩猎,宗室、内监及文武百官随行,而后妃之中,唯皇贵妃、杨美人与荣国夫人一同前往。
颜芷坐了一整日的马车,只觉得头晕眼花,胃部翻滚。
下车之后,她径直到自己所在的营帐中休息,连晚间主帐里举办的宴席都称病没有参加。
书圆看她难受,心中着急,便出去找随行的太医。
这会儿围场各处的营帐还没有完全扎好,到处都有来往的奴婢侍从,书圆经过几座装饰豪华的营帐,来到营帐驻地内围与外围的交界处。
这里的几座营帐里,住着跟来的几位太医。
书圆找到主事,说明来意,便有人领着她去见常给荣国夫人请平安脉的太医,那太医一听是荣国夫人有请,丝毫不敢怠慢,提起药箱就跟着书圆走了。
颜芷这症状算不得严重,太医也惯是个有经验的,给她开了一副丸药,嚼服吞咽下去,那不适的感觉立即就减轻了。
宫女拉下层层帷帐,伺候颜芷歇下。
书圆又把太医送走,返回营帐的时候,迎面却突然走来两个侍卫,对她客气地拱了拱手:“书圆姑娘,我家主子有请。”
书圆警惕地打量了一下他们二人:“你们主子是谁?”
其中一侍卫道:“姑娘去了就知道了。”
两侍卫人高马大,横在身前,挡住书圆的去路。
书圆觉出不对,转身就想跑,却被那两个侍卫飞快地拽住了胳膊,一人一边,押着她就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书圆叫嚷起来:“放开我!你们是哪里来的?小心我告诉荣国夫人!”
侍卫面无表情,其中一个约莫是嫌她吵闹,押着她就往她嘴里塞了一块手帕。
此时已至黑夜,月明星稀。侍卫们带着书圆离开营地,走上一条小路。
这条路通往高处的山上,曲折环绕,四下无人,书圆被他们押着,反抗不得,越想越是心慌。
直到他们来到一处四方亭前,书圆抬头望去,借着月光,只见亭中立着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身上是赤色盘领长袍,头戴金冠,腰束革带,胸前、大臂与下摆处皆有用金线绣成的团龙祥纹,无一不在彰显着眼前之人的尊贵身份。
书圆忍不住浑身哆嗦,都不用身边侍卫押着,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萧烨眼风轻扫。
侍卫弯腰,把书圆嘴里的帕子取了出来。
书圆以头触地,声音发颤:“奴婢……奴婢参见太孙殿下。”
萧烨背过手,冷淡的音调,顺着晚风,飘到书圆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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