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抬了抬手,示意她坐下,哑声道:“朕无大碍。”
只是他上了年纪,从马上摔下来身体有些吃不消,弄不好就容易酿成大祸。
这些众人应该都明白,不敢说出口罢了。
颜芷倒是还没想那么多,她听了这话,反而放下心,伸手为皇帝掖了掖被角,道:“那陛下好生休息,有事便吩咐臣妾。”
皇帝嗯一声,闭上眼睛。
身体的变数不可预估,为免节外生枝,玄天台的事,要抓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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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浓重,漆黑的夜空上繁星点缀。殷王扶着皇贵妃的手臂,送她回营帐去。
“明日一早还要赶路,母妃今夜便好好歇息,养足精神。”殷王姿态恭敬,贴心叮嘱。
“我晓得,”皇贵妃懒懒地看着前方的路,带着些苍老的声音缓慢道,“只是你父皇这一伤实在突然,万一……万一出了变故,咱们得提前想法子应对。”
“儿臣明白。”殷王道,“现在皇太孙那边已经在追查今日之事,少不得要发作一批人,今日跟在父皇身边的,可有许多都是儿臣养了多年的暗桩……此事实在棘手。”
皇贵妃道:“我瞧着你父皇精神还好,又有李总管在那儿站着,岂能由着他随意处置?左右等到回宫再说,你这几日记得小心行事——”
殷王连连应下,默了会儿,又道:“原本是计划等玄天台建成……现在这情况,母妃,万一出了变故……”
他亦提到“变故”二字。两人心中却都明白,这变故,无非就是怕皇帝突然驾崩,皇太孙顺理成章继位,他再想上位,可就只有造反一条路可走了。
但那是万不得已的做法。
皇贵妃问:“你有何想法?”
殷王眯了眯眼:“父皇看重玄天台,还不是因为看重荣国夫人?母妃您之前还告诫过我,说不可招惹荣国夫人,但若是招惹她的成了皇太孙……”
殷王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了一下,笑道:“瞧我忘了,还没跟母妃讲过一个故事。”
皇贵妃侧目,带着疑惑的目光看向他。
殷王拍了拍手,一直在身后缀着的一个宦官立时走了上来,他穿着一身暗蓝太监服饰,赫然是最得九千岁器重的干儿子钱远。
殷王客气地拱了拱手:“钱公公,劳烦你来说给母妃听。”
第21章 . 诏书 朕立不立后,与你何干
颜芷腹中空空,等到皇帝睡着,才敢起身出帐,让宫人给她送些吃的。
草草用完晚膳,她也不敢歇着,又去皇帝榻边守着了。
这般过去一夜,她清晨醒来时只觉得浑身酸痛,又因为趴在榻边睡觉,脖子也疼得厉害。
好在白天就换了人来伺候,接替她侍疾、跟在回宫车驾上的是杨美人。颜芷则回到自己的马车上,在书圆给她铺好的软垫中,美美地睡了一觉。
等醒来的时候,便是书圆在耳边唤她:“夫人,该下车了。”
除了皇帝所在的御驾,其他人所乘坐的马车是没有资格进内宫的。
颜芷睡了一整天,精神恢复得不错,下车连步辇都没有坐,散步走回的瑶华宫。
今夜似乎是轮到皇太孙侍疾,等明日一早才轮到她。
书圆提前指了个小宫女跑回瑶华宫,吩咐厨房备膳,等颜芷慢悠悠晃回宫的时候,东侧殿的桌上已经摆满了符合颜芷口味的食物。
颜芷坐下来用膳的时候,心里还想,幸亏皇帝没有让她在小习惯上也向那江贵妃靠拢,要不然可真是难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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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一轮弦月清冷地挂在天际,笼罩着整个宫城。
萧烨步履匆匆,大步朝乾元殿而来。他面容严峻,薄唇紧抿,身上都带了一股冷肃之气。
乾元殿外侍立的内官们看见他,都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恭恭敬敬地行礼。
萧烨推开房门,看见在皇帝身侧侍立的李玉韬,顿了一顿,垂眸敛去眼中寒意,朝榻上人行礼:“皇祖父。”
皇帝半躺在龙榻上,闻言睁开眼看他,懒懒道:“来了。”
萧烨嗯一声,目中无波无澜:“李总管,皇祖父这里有我就够了。”
李玉韬笑眯起眼:“奴婢刚伺候陛下用过药,那今晚就有劳太孙殿下了。”
萧烨默然不语,李玉韬也丝毫不在意皇太孙的冷眼,他甩了甩拂尘,抬步出殿。
“孙儿昨日处置了一批太监,”萧烨淡声开口,从袖中掏出一本折子,走上前递给皇帝,“他们御前伺候,却不尽劝诫之责,又护卫不周,以至于皇祖父龙体受损,该杀。”
皇帝看他一眼,伸手接过折子打开。
里头赫然是一排排的太监名单。
皇帝皱起眉头:“倒也不至于这么多人……”
萧烨笑了一下:“是李总管在您面前说了什么吧?”
皇帝将折子丢到一边:“非得是他说了什么?就不能是朕自己认为?”
“昨日事发之际,孙儿即让人把那些太监捉拿起来,如今还关在刑部大牢,”萧烨手指微曲,缓慢地摩挲着左手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盯着皇帝说,“只今天,李总管就派人去刑部要人,气势汹汹的,跑了八次。若是昨日我动作迟缓一些,恐怕一个太监都拿不到。”
李玉韬一个宦官,凭什么敢向皇太孙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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