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皇帝知道皇长孙对自己要立后一事, 有诸多不赞同。他筹谋多年, 并不希望计划被皇长孙破坏, 因此他不惜破坏规矩,引得朝臣猜疑,诏令殷王代他领新后祭拜太庙。
如此这般, 立后一事就完全将皇太孙排除在外了。朝臣上下难免多思,可皇帝不在乎。
等他得到想要的,他可以把一切都交给长孙。
希望事情能顺利进行。等凤鸾车驾到了玄天台,他就会出席册封礼,亲自见证他心中最重要的事。
皇帝服用了一颗丹药,渐渐觉得身上有了力气。
内侍将厚重的帝王礼服一件件穿在他的身上,皇帝看着铜镜中头戴冕冠、玄衣纁裳的威严帝王,恍惚间觉得自己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今日就是他期盼了许久的做法之日。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很快就可以见到阿月了。
皇帝闭了闭眼,不禁喟叹出声,在心中期盼着天道有灵,能让他得偿所愿。
突然,屏风处传来一阵动静,是一个侍女探头过来,似乎有事禀报。
皇帝并未发觉,皇贵妃看他一眼,径直走到屏风处,听那侍女耳语了几句。
侍女焦急道:“这事要快些禀报陛下!”
皇贵妃顿时眉头一皱,低声呵斥:“住口!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岂容你说这种话——”
“什么事?”
两人声音虽然压低,但还是被皇帝听到了。
他已穿好了帝王礼服,当下转了身体,朝二人看过来。
皇贵妃面色局促,低头道:“此事、此事还是等大典完成,再禀告给陛下……”
皇帝皱了眉头,有些不耐:“吞吞吐吐的,有话就说!”
皇贵妃犹是踌躇,身侧的侍女却似乎是抗不住帝王威压一般,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陛下明鉴!事关荣国夫人与太孙殿下——”
“放肆!”皇贵妃厉声喝道,“此事真假还未分明,你就这般急切说给陛下听?今日可是荣国夫人的立后大典,那般污言秽语,若是污了荣国夫人的名声,你担待得起吗?!”
皇帝额角跳了跳,听出皇贵妃话里隐含的意思,当即心中就起了怒火:“皇贵妃。”
他冷声道:“让她说。”
皇贵妃怔了怔,连忙倾身,低下头不言。
侍女俯身,把头磕到了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一字一句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近段时间以来,每至夜里,太孙殿下寝居之处便会屏退所有奴仆,偶有笙歌,奴婢一开始还没想那么多,直到有一晚,奴婢亲眼看到荣国夫人出现在太孙殿下的寝殿之外。”
啪得一声。
皇帝扫落了一侧木架上摆放的彩釉龙凤花瓶,脸色铁青。
刹那间,殿内陷入寂静。本来刚伺候完皇帝穿衣,还没来得及出殿的内官们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肩膀,低下头去,只求皇帝不要迁怒自己。
皇贵妃跪了下来。
“陛下……”她颤着声音,“如果此事属实,这大典……”
是不是要临时叫停了?
“大典如期进行。”皇帝面无表情地说。
反正他要的又不是颜氏,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能阻止江贵妃回来。
皇贵妃低着头,在皇帝看不见的角度,嘴角带了一丝微弱的笑。
这并不出乎意料,但此事中牵扯到的另一人,可就不好说了。
果然皇帝在殿中来回踱了几步,大怒道:“皇太孙呢?去东宫,把他给朕叫过来!”
李玉韬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跑了进来,躬身道:“陛、陛下,皇太孙出动了明骁卫,在承天门外拦住了荣国夫人的车驾……”
-
颜芷坐在鸾车之中,安静地等了片刻,还没等到鸾车重新启动。
她疑惑出声:“书圆?”
“夫人,前头似乎是有什么人拦住了队伍,他们正在交……啊呀!”
书圆话未说完,突然惊呼一声。
紧接着,颜芷就听到外面传来骚乱声。
颜芷一惊,连忙高声问道:“外头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了?”
书圆哆哆嗦嗦开口:“夫人,他们打、打起来了。”
颜芷心里一突,连忙起身,扒着镂空的车窗往外看去。
兵器相接的铿锵声、宫人内侍的叫喊声,以及刀剑刺入皮肉的声音,乱七八糟地混成一团,传入颜芷的耳朵。
她第一次这般真实地看到血腥的场面,顿时吓得一惊,跌坐回了鸾车正中央的位置上。
拉着凤鸾车的六匹马儿也受了惊,不安地动了动头颅,扯动着缰绳,仰头嘶鸣起来。
驾车的几名内侍连忙拽紧缰绳,口中喝着马儿的名字,想让它们安分。
车驾剧烈晃动,颜芷不得不侧身扶住一侧的车壁,堪堪坐稳身体。此时她脑中一片空白——
拦车的是谁?为什么会打起来?
会是御马监手底下管着的那一批禁军吗?是江霁来找她吗?居然这么大阵仗……
书圆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哭腔:“夫人,他们打过来了……似乎,似乎是东宫的明骁卫……”
颜芷心里一惊,她连忙推开车门,向书圆伸出了手:“上车。”
书圆定定神,正要抬臂搭上去,却冷不丁从旁劈过来一只横刀,正砍在颜芷身侧的鸾车上,硬生生把书圆的手逼得缩了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