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的?又是攥着她的脚踝,又是咬她的脖子,逼着她认错,又冷笑着叫她这辈子别想着他能放过她……沈虞想着想着,身上轻轻打了个哆嗦。
“阿槿,”她蹙了眉,接过帕子说道:“我看不懂他,怎么办?我怕他不想放我和离。”
“你能看懂他才怪了。”
阿槿也不奇怪,男人都是贪图美色的,甭看那个沈婼他得不到时心心念念地捧着当成个白月光,这也不耽误他睡旁的人,自个儿屋里还放这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他能放过沈虞才怪。
“他现在不想娶沈婼,应当是时机不对,那个狗皇帝疑心病甚重,他不想做第二个赵王,明哲保身也是人之常情,但是有一点,一旦狗皇帝驾崩,他若成了东宫,必定是要娶沈婼的,沈婼那个贱女人会放过你?她若是进了宫,还指不定背地里给你穿小鞋,吹枕头风,她原本就是这狗男人的青梅竹马,到时候你的境地才是最尴尬的。”
“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沈虞不以为然道:“他厌弃了我,正好将我休弃,我不就能离开他了?”
说实话,那些名声她并不在意。一来此处并无她眷恋之人,即便她有什么好名声也不耽误旁人给她泼脏水。
二来若真正懂她之人,想来也不会在意那些虚名。世人为名声所累,不过是心有在意,而她并无在意,又何来担忧。
说着站起身来,抹了把脸把帕子丢进了水里,淡淡道:“阿槿,记得帮我端碗避子汤,不要被旁人看见。”
阿槿愣了愣,失神间沈虞就轻飘飘地走出了净房。
*
不久后,周维也顺利班师回朝。
明熙帝照例在宫里给周维设宴接风,下令大酺三日,宴会上还拉着周维和赵王说了好些情真意切的话,感动的周维直掉眼泪,说的李循都要信了。
宴罢明熙帝秘密留下了李循。
明熙帝靠在一张长榻上,身上披了一件明黄色的长褂子,花白的头发深深地陷在陷在攒金丝弹花软枕里,见到李循过来,睁开一双略有些浑浊的眼睛,脸上呈现出在宴会上完全没有的疲态
“则翊来了。”说着要起来。
“皇爷爷,”李循见状赶紧过去按住明熙帝,“皇爷爷躺好,有什么话嘱咐孙儿便是。”
明熙帝果然便不动了,躺回去叹道:“人老了,不中用了。”
“皇爷爷这是说胡话了,”李循给他掖了掖被角,笑道:“皇爷爷身体好着呢,咱们爷孙俩不是还说好了,等世子妃诞下小世孙,要爷爷给赐名,君无戏言,您可不许说话不算数。”
明熙帝抿着唇笑呵呵的,“朕倒是想,只怕你那小媳妇不愿意。”
“怎会,”李循笑着道:“她一向孝顺懂事,前些日子母亲生了病,她衣不解带的在跟前伺候着,还亲自下厨做了些清淡滋补的膳食,孙儿说不必要她做了,她还……”说着说着住了嘴。
明熙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的不继续夸了?”
李循就有些窘迫地轻咳了一声。
在明熙帝面前,他毕竟还是个小辈,更何况对方从小还把他亲自带在身边教养了多年,不管从前的恩怨怎么说,他对他还是有几分敬重的。
“喜欢上那丫头了?”明熙帝挑着眉,笑容里透着几分促狭。
李循一愣,下意识地否认:“没有……”
默然片刻,又正色道:“君子寡欲则不役于物,皇爷爷放心,孙儿知道分寸,凡任何事不偏生爱恶,方能成大事。”
“帝王不能够有软肋,有了软肋就易被有心之人要挟,君子之道如此,为君之道莫若如是,”明熙帝叹了口气,忽拉了李循的手,“翊儿,你会不会觉着是皇爷爷诓你,就是为了不再要你记恨我,没有拦着你皇祖母给你母妃赐下毒酒才告诉你的这些话?”
李循心肝肺都随着这句话疼了一疼。
恨吗?
恨的,他恨皇后祖母,给母妃赐下毒酒。
恨祖父明熙帝,冤杀大堂兄一家,连坐舅舅和外祖父、任由祖母做下此等荒诞之举。
更恨亲生父亲,漠视母妃的死亡,眼睁睁的看着母妃七窍流血而死。
九岁的那一年,他恨所有人,夺走他的至亲骨肉,在他的心口狠狠的扎了一刀子。
可他也得振作下来,日子还得这么过下去。
他不能对祖母,祖父,父王,表现出那么一丝一毫的怨恨,因为他是为人子女,因为他是生于皇室,人伦情感,在这个地方最是淡漠。
“不,”李循沉默片刻,方说道:“孙儿一直都知道,皇爷爷是为了大家,舍弃了小家,没有人可以指责您,包括臣下。”
“可作为您的孙儿,若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怨,那是不可能的,”说到这里,他苦笑一声,“还记得当年,皇爷爷拉着大堂兄和孙儿的手,说将来等大堂兄成人了,要亲自为他则一位贤良淑德的太孙妃,等太孙妃生下小太孙,您也要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将他抚育成下一任合格的君王……”
然而这话说完没多久,他就可以眼睛不眨一下地暗示孙治暗中寻找证据诬陷东宫。
这就是帝王之心。
明熙帝听了这话心中长叹,他揉了揉湿润的眼角,“是啊,那个孩子最是忠厚不过,朕当年还怕他降不住下头那些滑不溜手的臣子,可那孩子自小就早慧,不管是文韬还是武略,都从未让朕失望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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