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日,王熙凤亲自带着平儿,拿了一大包补品和好玩的物事来探望贾琮(即李晨曦,未免混淆,下文都称之为贾琮),和颜悦色地和他说了半日话,嘘寒问暖,体贴入微。贾琮见那王熙凤果然不愧是十二金钗中的出彩人物,不但‘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相貌华贵美丽,说起话来,也是极善机变的,对着自己满口的‘琮弟’、‘琮弟’地叫着,怨怪着自己这个嫂子太忙,以致于忽略了琮弟,琮弟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啊!
‘琮弟要吃什么,用什么,只管差人来告诉我!’
‘嫂子送了上好的补品来,叫苏嬷嬷每日里熬给你吃,好生补一补!’
语气又热情又亲切,任谁见着,都说不出错处来,真正是个关爱小叔子的好嫂子!
贾琮也笑容灿烂地与王熙凤说话,不就是演戏嘛,谁还不是个影帝?这么嫂友叔恭了半日,王熙凤终于表露出了她的真正目的。
“琮弟,你这次生病,可是糟了大罪。你身边的下人是怎么伺候主子的?”王熙凤凌厉的目光扫视了一番周围的丫鬟婆子,众人被她的威势震慑,连忙低下头,大气儿都不敢出。
贾琮见状,心中也明白了几分,但他也不准备多做什么。他与那翠屏也只是初初相识,这倒不重要,古人有云‘白首如新,倾盖如故’,若是翠屏也像苏嬷嬷一般对他忠诚,他也会尽自己所能来护住她的。只是翠屏在出面挑唆时,可半点没为自己的主子考虑过,而原身对她一向还很不错。一想到这些,贾琮的心就刚硬了起来。能力不足可以慢慢培养,不忠心的人留在身边,那可能造成的后果他是不能承受的
“二嫂子,没事的,都是我自己只顾着玩耍出了一身汗,被风吹了,受了些寒气。如今已经大好了。”贾琮不动声色地道。
“她们的职责就是要照顾你的,出了汗,难道不知道及时给你洗澡换衣,喝碗姜汤么?”王熙凤反驳道:“苏嬷嬷当时若在,必会把你照顾得妥妥当当的,那就不会生这场病!你身边丫鬟婆子嫂子也是按着例给配的,一个也不少,怎么这么些人,就没能伺候好一个主子?”
“你身边的大丫头是谁?”王熙凤冷哼一声,
“是奴婢翠屏。”翠屏战战兢兢地低着头站出来。
王熙凤不言不语地盯着她看了半日,才慢慢地道:“翠屏,你到了琮哥儿身边没多久,就升做了二等大丫鬟,每月拿一吊月钱,差事又轻松,却没照顾好琮哥儿,可见何等不尽心!既如此,你就随了我去,在我院子里来,也学学如何做事,才能伺候好主子,最要紧的是对主子要忠心!”
翠屏惊惶地抬起头,正对上王熙凤一脸的讥讽笑意,她又赶忙又满怀希望地看向贾琮,见他脸色不变,也未出声阻止,心中就是一跳,知道了其中的缘故,浑身哆嗦了起来,终于颓然地答应道:“是,奴婢遵命。”
“琮弟,嫂子调走了翠屏,自然会再选那又踏实又本分的好丫鬟来给你补上的。”王熙凤又转身对着贾琮笑道。
贾琮点头答应了,对此并不感到意外。翠屏当初听命于邢夫人,算计自己和王熙凤时,就应当想到这个后果。他也不想留一个对自己有异心的人在身边,他不是贾宝玉,没那么怜香惜玉。他的规则其实很简单,很朴素,无非是你对我好,我对你好!投之以桃,报之以李罢了!
王熙凤以伺候贾琮不周的缘故,调走了翠屏,对于想着抹黑她一把的邢夫人,就不啻是一记耳光狠狠地抽在自己脸上。但明面上,邢夫人也难以宣之于口来,只有把怨气憋在心里,气闷难当。有心把贾琮叫来说落一顿吧,他一脸不明白地问道:“翠屏是去二嫂子那里学习怎么做事啊,那有什么不好吗?”
邢夫人更是气得不行,算了,自己何必和这个蠢笨的家伙废口舌呢?
“好了,请完安了,你就回去吧!安生点儿,别再像活猴儿一般地淘气,带累了旁人!”邢夫人冷着脸道。
贾琮恭恭敬敬地答应着退下,礼节丝毫不差,但心中厌烦无比,摆脱这群人的心思更加急迫。
贾琮跟着贾迎春学了几个月,把那繁体字认了个七七八八的了。这几个月的相处,他在贾家最熟悉的人,就是迎春了,有好感的,也只有迎春一人。贾赦夫妻就不说了,王熙凤虽然对他表现出了友善之意,但她的言行之中,总透出一股高高在上的味道。
他心中了然,以王熙凤的敏锐机变,若是想把这心思掩饰起来,那是轻而易举的,只不过,她懒得为之罢了。既如此,王熙凤再如何光彩照人,有魅力,贾琮心中也对她无法对她生出亲近之意,他这人外圆内方,骨子里却有自己的骄傲和坚持,可以跪着做事,但一定要站着做人!
至于其他的人,如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等等,贾琮还并未见到。贾母不待见庶出的孙子们,贾环和贾琮平日里都没什么机会去请安的,这些贾家云端上的人物,他并无接触,自然谈不上喜恶。知道抄家的刀就架在头上,他也没心思理会不相干的人。
迎春虽然生性平淡,但对这个年幼的弟弟还是温柔耐心的,贾琮披着原身的壳子,心智却是个成年人,行事自然周全。他知道礼尚往来的道理,不时让苏嬷嬷去外面买些东西来送给迎春,譬如京城里哪家老铺子里出名的吃食啦,柳枝儿编的小篮子,整竹子根抠的香盒儿,泥垛的风炉儿等好玩的物事,皆朴而不俗,直而不拙,迎春见了爱不释手,又惊又喜,从来没人特地送她精心准备的礼物,她也从来没从长辈处得到过额外的赏赐,因此有些忐忑,不知该不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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