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初在他的背后,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他话中的悲伤她却听得真切。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她想。
“神仙姐姐之前同别人打听过我?”
容初一愣,抬起头来,就见李景恒已然转过身来,目光淡淡地看向她这边。
他说的这话,应该是对她说的罢。
鬼使神差,容初点头开口:“你一人独居庆云宫,总让人觉得,有些可怜。”
回想起初见他时的模样,容初不知道,那样一个半大的少年,是怎样在那偏僻阴冷的宫中独自一人活下来的。
“可怜?”李景恒闻言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冰冷中夹杂着几分嘲讽,他低下头,额上的刘海挡住了他的神色。
再抬头对上容初的目光时,他的眼眶已有了几分红意,开口说话,声音中也有掩饰不住的委屈:“既然姐姐好奇,那我便与姐姐说说。”
“母后入宫之前,是说过亲的。她本与那小将军两情相悦,两家也只待选个良辰吉日便可将这亲结了。”
“可成亲那日,给她掀起盖头的人却是父皇。而那小将军则在他们大婚之日,被父皇派到了遥远的边疆。”
“已入后宫,任母后如何闹,她的娘家也不愿让她再回去。父皇不放人,她只能被迫坐上旁人艳羡的皇后的位子。”
容初就盘腿坐在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听着那个往日寡言少语的少年讲着那些有关他死去的母亲的往事。
那些个往事像极了她曾经在天上时闲来无事从司命星君那里翻来的话本里讲的故事。
年轻的帝王对那小姐一见倾心,赶走了小将军,将小姐强取豪夺抢进后宫。
可人心易变,一年又一年,帝王终于厌倦了他皇后的冷若冰霜,于是广纳后妃。
年轻美丽的女子一个接一个地入宫,没有人再记得那个坐拥三宫六院的皇帝也曾独宠过一人,没有人可怜深宫之中的那个可怜皇后,她与她年幼的幼子似乎只是这皇宫的摆设。
“后来,陈贵妃买通将军府的下人陷害我母后与将军藕断丝连,父皇一怒之下,命人将远在边疆抗敌的将军处以五马分尸之刑,母后也被废黜赐死。母后被他们灌下断肠的毒药,父皇下令不准母后入皇陵,舅公也与母后断绝关系。”
李景恒说着,转过身去看着那堆凄凉的坟包,声音哽咽:“母后去的那日,她前一秒还在为我庆祝生辰,后一秒宫人们便涌入宫中给她灌下毒药。她生前是那样爱美的女子,却死不瞑目。她死后也只能孤独地一个人躺在这深山之中。”
李景恒一边说着,一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今日是她的忌日,多亏仙女姐姐,她总算得以摆脱那个吃人的后宫了。希望她下辈子只做一个寻常人家的女子,能够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看着李景恒双眼泛红蓄着泪水却强扯着一抹笑意,容初知道这个半大的少年定然是难过极了。
在脑海中组织了半天的语言,开口却只吐出了两个字:“节哀……”、
她明明想多说点什么安慰他,可是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万一说错了话又伤害到他可就不好了。
好在李景恒并未继续在这个话题上情绪低落,而是主动转移了话题:“神仙姐姐,我记得初见时你曾说过,你说我是帝王命格,你是来为我矫正命格的仙女,是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做皇帝吗?你真的可以帮我吗?”
容初重重点头:“没错。”
的确是这样,可她先前与他说时,感觉他对那帝位并不是很在意,她还有些头痛应该怎样才能让他对皇位产生些兴趣。
如今他主动提起此事,让容初有些感到奇怪。
“我的确会尽我所能助你,可你要告诉我,你如今为何想做这皇帝?”
“父皇无道,受苦的是天下百姓。只有为君,才能将天下黎明百姓解救于水火之中。”
李景恒不假思索的回答,他开口时如黑曜石的双眸异常明亮,声音亦是铿锵有力。
容初在心中暗暗点头,看起来司命星君的眼光准没错,这小子有如此觉悟,日后定然会是位明君。
“好,你有如此志向,日后本星君定然全力助你!”容初从地上站起身来,拍拍李景恒瘦削的肩膀,肯定地说道。
“谢谢你,仙女姐姐……我能唤你容初姐姐吗?”
这小皇子开窍挺快嘛。
对于李景恒的变化,容初并未多想,反而甚是满意,只是觉得“孺子可教也”。只要小皇子肯乖乖配合,日后她也能早些完成司命星君交代的任务,早日回到九重天。
她眯着眼乐呵点头:“好。”
“天色不早了,容初姐姐,我们下山吧。”
“好。”
容初心情甚佳地提步向山下走去,她自然没有注意到方才在她身后乖乖巧巧的小殿下已然敛去一切表情。
那双如黑曜石般明亮的眸子,此时只剩一片阴翳。
第9章 开阳
下山时,容初本想带李景恒像来时一般腾云驾雾,却被他给拒绝了。
于是容初只好陪着他翻山越顶,步行往回走。
翻过两个山头,等他们行到山脚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容初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是一旁的李景恒面上已有掩不住的疲态。
“累了?”容初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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