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有一头半白的微卷短发,穿着米白色的商务仿唐装。
应该是根据其喜好定制的,看不出品牌和具体的款式。
比起赵夫人那股端娴的气势,她给人干练的感觉,但比起刘女士的干练,又多了几分强势。
看起来是雷厉风行。
唐绵想,她年轻时恐怕是混迹商业界的女强人。
正想着,赵夫人放下手中的茶杯,连忙起身:“李董,您来啦,快请进。”
刘女士看唐绵还在出神,在桌布下拍拍她大腿。
唐绵反应过来时,那位李董已经入座。
赵夫人正站着给其斟茶。
“不好意思,等久了。”那位李董笑着喝了口茶,又抬头对赵夫人说:“上菜吧!”
言语之间尽是掌权者的派头。
唐绵分析着来人是谁,赵夫人就已开腔。
“李董,今天天气不好,真是辛苦您还专门跑一趟蓉城。“赵夫人的语气有一点低软,不似刚才和刘女士说话那般自得闲适。
“今天天气确实不好,飞机在蓉城上空盘旋好几圈,小江呀,这趟来见你可不容易哦。”
这位李董有着岁月痕迹的手指涂着乳白色的指甲油,放在桌上点了点,抬头朝赵夫人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她手腕上的翡翠手镯从白色针织衫的衣袖里露出来。
她好像很喜欢白色,唐绵想。
“李董,我明白的。”
赵夫人夹了一块凉拌木耳到李董碗里。“您尝尝,这儿的凉菜可是一绝。”
“凉菜再好吃都不能吃多了,对胃不好。”李董眼皮一搭,没有动筷子的打算。
“您说得对,您说得对。”赵夫人讪讪收回手,转移话题。“对了,这是万宝的刘总和她女儿。刘平,来给李董打个招呼。”
“李董您好,我是万宝的总会刘平。”刘女士起身将早准备好的名片递过去。
那位李董拿起名片随意瞧了瞧放在骨盘旁边。
刘女士有些尴尬地坐下,招手让服务员过来将热毛巾收走。
“这个小姑娘有点面熟呢,好像在哪里见过。”李董往唐绵那儿点点头。
“这是刘总的女儿,她之前在香港上班,今年春天才回蓉的,李董可能遇见过。女孩子孝顺,想着爸妈都在蓉城,她妈妈就她这么个独女,回来就算没香港发展前途好,但亲情最重要嘛。”赵夫人解释道。
“哦,这样啊,这小姑娘不错。”李董听赵夫人讲完,像是想到什么愣了一下,好似很欣赏唐绵的样子,仔细往这边看了一眼。
“李董您好,我之前在海达工作。”唐绵拿餐巾擦擦嘴,微笑说道。
“海达?海达的Terrence同我是老朋友了。”
Terrence是海达亚太总部的头子,唐绵当时是在海达香港办公室的私募基金与资管部工作,又因为长时间外派东京的关系,和这位大佬接触不多。
唐绵盯着眼前这位李董的眼睛,脑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
席间,刘女士和这位李董聊得颇为和谐。
大概是她们二位都是女人从商的原因,共同话题还真是不少。
饭吃到这里,唐绵只有一个感受——言不知所言,味不知所味。
不过幸好,话题很少往她身上引。
懋山湖是蓉城着名的会员制餐厅,以菜品精良而出名,因为入会价格极高,一般来这消遣的非富即贵。
唐绵有所耳闻,但这是第一次来,却只觉得失望。
饭局到了尾声,李董放下筷子,拿起服务员递来的热毛巾擦擦手。
“我那个女婿不太懂事,一意孤行。谈了几单不错的生意就要到我面前来蹦跶。后生仔就是容易得意忘形,我吃的盐比他走过的路都多。”
她言语间的表情满是不屑,将毛巾往桌上一甩,砸在盘子上。
声音不大不小。
“那天的发布会我看了直播,他的决定是让我们大吃一惊。老赵看着也说,很多事情他在的话确实是不好办。”
赵夫人连忙接腔,挥手让服务生过来收拾。
唐绵一怔,之前的念头得到了确定。
“他就是说出来吓吓你们,设一个办公室而已,之前李生在的时候也在蓉城设办公室,结果不是显而易见吗?我早就说过,我们宏盛不适合在蓉城做生意,他不听劝!那我也没办法,你们该怎么做就怎么做,陪他好好玩一玩,给他好好上一课。对了,赵总身体好些了吗?”
李董席间没怎么吃东西,茶水喝得倒是不少。
“好多了,谢谢李董关心。他很抱歉,今日没有亲自接待您。”
赵夫人的老公赵总赵军恒头两天莫名其妙出了场车祸,那天软件园发布会就没参加,现在还在卧病修养,否则今天他应该会亲自到场。
唐绵这是从饭前喝茶时赵刘二人的谈话中得知的。
“没事儿,我们今天就当是女人间的普通聚会,像是叁代人一起吃饭不拘束。认识这个小靓女,认识刘总这位女中豪杰,我也挺开心。万宝对吧?你刚说的事情,下来和我秘书联系,问题不大。”
话说到这里,唐绵就是再傻也明白眼前这位女强人是黎靖炜那位不算对付的丈母娘李谢安明女士。
何况,她还不算傻。
她一直都听说过其二人不合消息,但到今日亲耳所闻、亲眼所见这种矛盾,还是惊呆了。
这位宏盛话事人今日到蓉城的具体目的唐绵不得而知,但从她席间的寥寥数语,唐绵明白,绝对不简单。
她和赵家在黎靖炜一手主导的城南软件园中究竟扮演什么角色,还不算明朗。
但是,也不模糊。
李谢安明提到黎靖炜的那种表情,彷佛对方是什么狗啊狗啊,她要随便施舍一口吃的来表示自己的高贵。
唐绵微微皱眉,有些反感。
唐绵不知道她的具体年龄,他们宏盛的人都好神秘。
就好似黎靖炜,唐绵那样地去了解过他,结果也甚少。
只知他叁十几岁,丧偶,有一子。
其他的那些流言蜚蜚,她始终不想去相信。
她突然想起那晚在导师家小区门口,黄色灯光下,他唤自己Cecilia的模样。
其实好少有人真的叫自己Cecilia,同事爱叫她CC,朋友爱叫她绵绵,只有他那样称呼她。
就好似在伦敦,她笑着对他讲:“My name is Cecilia”后,他便记在心上。
唐绵看着眼前的那位说话老练的女强人,再低头看着自己昨天才做的白色美甲,突然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她将手收回放在腿上,不再看。
这餐饭吃到下午叁点。
唐绵和刘女士先后送走那位李董和赵夫人,再分头离开。
刘女士要赶到杭州去参加明天的考核,便由司机送去机场了。
而她则开车去国际广场的美甲店把指甲油洗掉。
鉴于中午根本没怎么吃,唐绵在地下美食城随便找了家店吃了个麻辣香锅,然后回家收拾行李。
海达的蓉城办公室选了几个人要派往香港做内地一企业赴港上市的前期准备工作,交接手续要唐绵先去办,第二天一早的飞机。
唐绵打开冰箱看到水饺时,突然就想起来——两个多月前,那个小女孩也是坐的礼拜一的早班机,回的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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