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他刚当皇帝不久,对待每件事情都非常认真,哪怕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也思索再三去处理。到了如今他只对大事上心,小事还不放在心上。
今天贾政上朝辩论,对他来说算不得大事。
所以最后,支持贾政的人比较多,既然吵出结果了,那这件事情就已交顺天府处理。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占用了一个早上的时间,皇帝打了一个呵欠,衣袖一挥,退朝了。
因为出事的是贾家,太上皇还念着那么一点香火情,所以在皇帝下朝之后他就派人来请。
“事情我也听说了,这事儿怨不了贾家的人,自己家被偷了,还不能把东西拿回来?”
人老了之后,除了有几分小孩子的脾性之外,还有就是固执很多。在他的心目当中,贾代善是个大大的忠臣,那么贾代善的孩子们也是忠臣。
“这件事情公道自在人心,顺天府必定会秉公处理,再说那姓赖的人也不算什么好东西,他自个儿不知道家里面的钱财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吗?如今还敢叫屈,那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皇帝坐在太上皇对面,端着一杯茶,漫不经心的跟太上皇说,“出了事情总要引以为戒,贾家的奴才们能把主家搬空,可见本事了得,除了贾家的人太脓包之外,就是他们家的奴才们其心可诛。儿子今天早上还在想这件事呢,一个没落的府邸,尚且还有这种事情发生,更别说国库那里了。”
太上皇猛的一惊,“你想查欠银?”
“没错,恩典太过,有的时候有人不识好歹,反而会辜负咱们家的心意。户部的尚书哭过很多次了,说是坏账太多,加上还要用兵,国库的银子,这段时间消耗的很快。粮草不济的时候,贾故就披挂上阵,顶盔贯甲坐在户部衙门门口,最恶心的是他还带着一些伤残的老兵,别看这些老兵,个个凶残的很,身上不是缺胳膊,就是断腿儿,人家也不进户部,就堵在户部门口,吓得户部的小吏们不敢去衙门。”
太上皇一听就转了话题,“这家伙不像他爹,他爹当年年轻的时候是个翩翩公子,上了年岁也是个儒将。你看他用这法子,分明是个无赖。”
皇帝知道太上皇,今天想把这件事情糊弄过去,想着他年纪大了,查欠银这回事儿,动的都是他的老臣,对于老头子来说,这无疑是摧心肝一般的难受。皇帝就把茶盏放下,随口问了其他的话题,不再提欠银这回事儿了。
皇家父子太太平平的说了半上午的话,皇帝的体贴对于太上皇来说是非常得意的一件事情。他心知皇帝这个人孝顺,极少忤逆自己,只要自己多活一阵子,就能多庇佑老臣一些。
等到皇后派人来请皇帝的时候,他眼看着皇帝的车驾出了自己的寝宫,就立即把心腹太监们叫了过来。
“你们出宫跟那些借了国库银子的几位老大人们说,有多少还多少,能还就还实在还不了了,只要禀明实情,这边朕和皇帝说情。”
太监们听了之后,纷纷出宫,这件事情皇帝很快就知道了,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本人也已经到了皇后的寝宫里面。
“看着父皇年纪大了,有些事我始终不忍心,等几年再说吧,实际上这么多年也不指望那些借出去的银子能还回来,要是国库缺钱,朕在从其他地方想法子,老爷子年纪大了,让他这几年太太平平的过去就算了。”
皇后不赞同的跟皇帝说,“我只怕这件事情倒让老爷子伤心,到如今他的那些老臣,谁家不是一大家子,还了这笔银子,让他们一大家子怎么办,他们哪怕就是有钱,也会跟太上皇哭穷。”
“你说的对,这件事朕会让人去查,要真的是有钱有能力还这笔银子还不愿意还账,等他日太上皇不在了,朕在慢慢的收拾他们,他们要是侥幸死了,这帐就落到他们儿孙头上。对了,这个时候怎么派人叫我回来了?”
皇后拍了两下手,几个宫女端着托盘进来,把上面的丝绸揭掉之后是一些女孩子家用的钗环。
“就是这几件东西引出的一桩官司,今天早上崔嫔拿了这些东西过来,说这些是昔日和贵妃闺中的物件,流落在外,她特意收拾来敬献给我。”
皇帝气笑了。
“我今天早上就骂她,要是懂得规矩知道做人,就该把这些东西给几位皇子公主送去,给我干什么,再不济也该给皇上送过去,好歹是一份念想。”
皇帝也只是微微一笑,摆了摆手,“这些东西未必是她的,当年她也跟朕说过,以前在闺中的时候,他们家里有什么物件儿,都是一式三份,三个姑娘一人一份。崔嫔听说了贾家被盗,有人把这个东西捧到她跟前,她也就信了。朕认识和贵妃的时候,是在安阳皇姐的府上,若说要留什么东西做念想,那之后她用过的物件儿还能做一些念想,之前朕不认识她,拿一个没见过她用的东西怀念她,又是什么道理。”
皇后挥了挥手,宫女们把东西端了回去,大殿里面没有人,只剩夫妻两个。
“这些年宫里来来往往的嫔妃也不算少,和贵妃去了那么久,皇上提起她是如此表情,我少不得厚着脸皮问一句,她到底有什么好,使得皇上到了如今还念念不忘?”
“念念不忘倒不至于,想起她来倒是真觉得想念。要说她有什么好,那还真说不上来,朕第一眼看见她,就觉得这姑娘性子沉稳,是个正经文气的姑娘。别管以后见了多少面,到如今记住的也不过是最初的那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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