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去哪儿了?”
婢女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她,“咱们西厢的那个说哥儿哭闹不休,二爷去看哥儿去了。”
史湘云挣扎的坐起来,对婢女说,“把我的那个镶嵌玳瑁的盒子拿来。”
婢女听话的取出了一个盒子,放在她的腿上,“这个时候拿它干什么?全是一些死物,您不如多吃点饭多吃点药,早点把这个病养好了…”
“我自己知道自家的事情,我这破败的身子已经养不好了,这里面全是我的嫁妆和私房钱,我死的时候你去跟我叔叔说把我的嫁妆全部抬回去,一分也不要留给卫家。实在是这个时候咱们已经高攀不起了,留着这些银子让叔叔他们也能渡过难关,再不济也能好好的过日子。”
“二奶奶…”
“别说了,我的东西是绝对不会留给那贱人和她的儿子的。说起来我也是公侯家的小姐,虽然我娘家败落了,但是也该有些傲骨,也不是人人都能欺负到头上来的。”
“你别说了,躺下来睡一会儿吧,睡好了养足了精神,再说明天的事情。”
“现在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若是他们不让我进祖坟,你跟我叔叔说也不必据理力争,不管是什么地方,只要有张草席卷起来,找个地方把我埋葬了就行。我已经看开了,生前荣宠又如何,死后哀荣又如何?到最后还是一个土馒头。”
她的眼睛带着泪水不可避免的回忆起自己快乐的少女时代。
“没有听说过三姐姐她们的消息,想来想去,她们若是活着自然千好万好,她们若是没有活着,也早就香消玉损了,她们是侯门闺秀,我也是闺秀,未必活得比别人好,也未必活得比别人差。就这样吧,一辈子就这样结束吧。”
“您躺着吧,奴婢这个时候把二爷请回来,有什么话让二爷开解您。”
史湘云充耳不闻,把盒子放在被窝里面,挥手让人出去。
婢女有时候心里无端的害怕起来,出了房间之后,飞快的跑到西厢房,想要把卫若兰请回来,可是这个时候卫若兰并不在家,婢女顾不上西厢那边的冷嘲热讽,又去求卫长公主。
公主殿下被这个婢女闹的头疼,再加上这个时候跟前还有客人,随手让自己的嬷嬷跟着婢女去儿媳妇的房间里面看一看。
年老的嬷嬷早就摸清楚了自己主子的心态,也只是看了一眼,看到史湘云安静的躺在床上,没有多想,扭头回去复命,“二奶奶总算睡下了,前一阵子说是睡不好,这个时候老奴看着睡得香甜呢。”
他这边的话刚说完,那边房间里面爆发出一阵哭声,其他几个公主听见之后赶快派得力人手去查看,回来之后,这些上了年纪的仆妇们都脸色苍白。
“贵府的二奶奶去了,趁着这个时候全身还软,换衣服还容易,请操办起来吧。”
这对于其他来探病的公主们来说,也不算是什么好的体验,来看望病人,把人看死了,光这件事情就能让她们的脸色显得难看了起来,但是不管怎么说,人死为大,这个时候不管是什么身份,什么样的地位,总要到去世的人身边去看一看。
这一群公主们带人再次返回史湘云的房间,仔细的看着婢女们给她换衣服擦手擦脸,史湘云早就因为生病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在病床上缠绵了将近一年,终于解脱了,对于她自己来说,这是一种解脱,对于公主府的其他人来说,这也是一种解脱。
早就知道病得要死的人终于死了,卫长公主心里面实际上是长出了一口气,死了也好,死了,再给自己儿子找一个,这次可一定要打探打探,从教养到身子骨全部打听清楚了再决定。
操办丧事的事情,自然不会让公主去管,一切都有定论,什么样的级别?该用什么样的布料?要用什么样的青衣?多少个人哭灵?什么时候去报丧?这样的小事,还轮不到卫家的人出面,府邸里面的管事们能料理好。
所以大半天过去之后,卫若兰回到家里已经看到满院子挂起来白布,他的心里早就有准备,也只是叹了一口气,想要见见自己原配发妻的最后一面。
等人彻底安静下来之后,才知道这个人以前叽叽喳喳的说话有多么难得,卫若兰不是不伤心,他的伤心只是少了一点。特别是他的妾室说了自个儿的长子在那边哭闹起来,把对原配的这一段伤心就立刻放在脑后,自己劝自己,“活着的人总要活着,死了的人就不能在影响着活人。”然后心安理得的离开了灵堂去陪伴娇妾弱子。
公主府的人只想赶快把这件事情翻篇儿,没有几个人真心的为一个生命的逝去哀悼,灵堂里面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也只有几个心善的妇人,摇头叹息了几次。
“就是去的太早了,要是留下个一儿半女,这个时候也有人在一边儿哭灵,不至于让人如此慢待,以后的时候也有人供奉,可惜了。”
史湘云的婢女看到之后抹了一把眼泪,悄悄地把一卷东西藏在了自个儿身上,趁着娘家人来哭灵的时候,塞给了史湘云的两个婶子,夜半无人的时候,默默的在灵位前面烧了一炷香,“二奶奶临终前托付的事情,奴婢已经办成了,这下你就放心的去吧。奴婢知道您受委屈了,但是人微言轻,这个时候更是见不了二爷,没法把你的委屈说给他听,就算是说给他听了,他也未必愿意听,奴婢这些年也攒了些钱,已经悄悄的向管家娘子赎身了,您的一些衣物,他们做主赏赐给的奴婢,若是你不嫌弃,日后过年过节,奴婢都给您烧一张纸,以全咱们这两年的主仆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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