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如此,只能拖延时间,见机行事了。
齐晚寐轻咳一声:“等等,那你应该知道我的规矩,我虽有救无类,不分人鬼妖灵,但我需要知道,我所救何人,因何所救?”
“前辈,您是答应了?”
“嗯。”
玉面书生欣喜若狂:“我这就让你听听我的故事。”
水袖飞扬,蚀骨飘香四散,玉面书生明艳魅人的一双赤红眼陡然睁大!
一片夜幕星空盖过齐晚寐的视线!
隐隐绰绰之间,墨色黑夜之中,一弯阴月显露而出,悬挂于偌大洞府之上。
此处,正是十多年前,道门的死敌,狐妖一族阴月冥宗的老巢,阴月洞府。
如今的齐晚寐的灵识正附在了一位十岁孩童的身上。
而这个孩童不是别人,正是玉面书生,师元鳍。
狐族黑白相双之一的白相,师相如的长子。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身处他人地界老巢,齐晚寐根本无法挣脱师元鳍的操控,只能在他用回忆建造的幻境之中,宿在他稚童时期的躯壳,想其所想,感其所感,复盘师元鳍的回忆。
阴月洞府魇花园一角,无数拳头袭来,落在师元鳍脸上,齐晚寐也是痛到想骂娘。
可这家伙竟是不反抗,仅仅只是护着怀中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木讷胆怯求饶着:“君子动口不动手!圣人有云······”
“云你大爷!”
领头的大秃头是这一群狐族贵族子弟里最嚣张跋扈的,他瞧着师元鳍怀中的男孩,痞里痞气的面色端着三分愤恨不屑,紧紧抓着一朵魇花。
他冷哼一声,一把夺过:“敢来这魇花园偷花,找死!”
“你他妈——”师元鳍怀中的男孩咬牙切齿,正想说什么,便把师元鳍一把捂住嘴巴:“我弟弟不敢了!不敢了!”
这男孩正是师元鳍的双胞胎兄弟,师元景。
两人虽模样相似,却是两种风格。
哥哥清瘦文弱,弟弟凶悍痞气。
管你是谁,大秃头啐了一口唾沫,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一样:“知道就好,魇花是我阴月狐族圣花,一年只开一次,何等金贵,一个瘸了的书呆子,一个短命鬼混混,也配!”
另一个胖子附和道:“说的是呀,什么白相之子,呵,你两的娘是修真道门的奸细,你两就是一野种,死怪胎,长大了是要杀父害母的,连你们爹都嫌弃哈哈哈!”
“别让我再看见你们,否则见一次打一次!我们走!呸!”
大秃头大摇大摆地领着众人嬉笑远去。
师元景推开师元鳍,恶狠狠道:“走开!”
师元鳍苦口婆心劝着:“弟弟,你去哪?莫要惹事了,你的心疾要是突发了——”
“妈的!窝囊废,给老子闭嘴!”师元景骂道。
“我是没用······”
本是同根生,无力可相护,师元鳍无力地垂下头:“可是我——”
“回去好好抱着你的圣贤书吧!”师元景掐断话语,看似愧疚的眸光移开,他沉声道:“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你想保护谁?我不用你管······”
师元景愤愤离开,仅留师元鳍一人在原地独自惆怅。
“可是我也是想保护你的。”
可他保护不了自己,保护不了弟弟,连今夜弟弟想给母亲过生辰摘的一朵魇花也护不住。
失败极了。
许是身在同一个躯壳之中,齐晚寐竟感知到师元鳍的不易。
两兄弟出生时,连体共生,四肢相黏,虽在阴月鬼医药谷子的帮助下,得以分离双生,但却各有不幸。
弟弟师元景身带胎毒罹患心疾,此病虽不易爆发,但需得日日喝药缓解,因为一旦爆发,肉萎缩骨,生不如死。
哥哥师元鳍则是右脚残疾,还被狐族长老“狐先知”判下死亡预言——此子将祸害及至亲,弑父害母。
如此人神共愤的惨,是以,两兄弟的父亲白相,师相如,从小到大对他们严厉疏远,狐族之人更是嫌弃得紧。
在这种环境之下,师元鳍长成个清瘦文弱,呆板木讷的书生,空有一肚子文墨却是手无缚鸡之力。他是无力维护他那成日把脏话奉为家常便饭的混账弟弟师元景,也更加无法维护他的母亲。
夜晚,师府,师夫人为两兄弟上药,知晓一切前因后果后,一字未言。
师夫人是喜欢的花的。
未及人妇之前,她便有冰肌美人的称号,在故乡就常常灌养花草,可自从来到阴月洞府,双指再不沾花。
因狐族圣花,从来都是贵族的象征,她这个白相夫人只是徒有虚名。
自从她为了爱情背弃道门,背弃道门暗探的身份,嫁给了师相如那一刻开始,就该明白,这些是必须承受的。
尽管,两人婚后言语不多。
尽管,受尽狐族贵胄的排挤。
尽管,生辰之日,连想要一朵魇花都是奢侈。
可是,一切甘之如饴。
只是,半生流离苦,最忆是故乡。
师元鳍虽小,却是能从母亲这些年的神情中猜得出一二的。
“阿娘,别难过,我给你画花一朵魇花。一定比真的还好看!”
“你啰啰嗦嗦做什么,还不赶紧的,等我伤好后,看我不废了这帮人!”
师元景话语未落,“嘭”的一声,门被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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