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却是袖手旁观,晚玉死了,就死在她的面前。
她仅存于世间唯一的光,灭了。
人间再无光明,地狱之门已开。
烈焰冲天间,她万念俱灰,与诸君同归于尽,自行迈入了鬼门关。
如今,所看到的一切是东方衡的记忆,亦是十年前齐晚寐死前的那一刻亲身经历之事。
齐晚寐就站在旁边看着,过往种种,无数心酸苦涩自心间炸开,蔓延至四肢百骸,整个人都是麻的。
眼前的东方衡手持绝华,停在了记忆中的自己面前。
依旧是板正无私,一脸冰霜。
无数人在高喊着主持正义,邪魔帮凶罪不可赦!声声入耳,字字冷血!
记忆里的齐晚寐没有力气反驳,她抱着奄奄一息的晚玉,只是仰头看着东方衡,拖着沙哑的嗓音祈求着。
“他是无辜的!”
“他没害过一人,与道门无仇无怨······”
“我从未求过你什么,你就看在昔日的情分上,帮我一个小忙,你说句话,或者就点个头······”
只要你开口,开口说晚玉是无辜。
晚玉就能有一线生机。
齐晚寐如此恳求,东方衡只是看着,漆黑的眸眼里荡不起一丝动容,脸上亦没有一丝情绪,更没有答一句话,甚至吝啬一个点头。
这就很明显了。
神族后裔,当铲奸除恶,不帮不护,公平之秤,持正公允。
求也没用,最终,晚玉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齐晚寐大开杀戒。
十年前三人的画面定格于此。
过了十年,再看着过往的这一幕,齐晚寐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她一步一步,走上前,抬手拂开东方衡额角的碎发,仔细看着他的瞳孔。
双眼一顿,不可思议道:“没有······没有情绪······怎么会这样?”
看着他眼眸里早已没有了色彩,齐晚寐的手僵在了半空。
“所以,他是在被人施了法之后,还强行凭借一丝意念撑着到了半步多······”
“所以,到了现场时,意识全部散了······”
“所以,他没有袖手旁观,是想着来救我的······”
齐晚寐身子一歪,像是被抽空了力气,整个人退了一步:“错了,一切都错了,我恨错人了······”
可你呢?
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三翻四次舍命护着我······
“无论如何,我会护你。”东方衡的声音萦绕在耳畔。这是古画之境你许下的承诺。
你做到了。
我做了什么。
我误会了你······误会了十年······
前世,我死的时候是恨着你······
今生,我心里是存着恨意的,一次次说,你很强,不用管。
都是人,听到这些,一样是会难过的。
齐晚寐喉口翻涌起一片苦涩,真相像是一根针刺进骨子里,疼得人发颤······
还好,这一世,还不至于那么蠢,还有机会重头再来······
“还好······”齐晚寐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可这份喜悦刚浮上心头,却连连蔓延开一顿慌麻。
她怎么能看到东方衡的记忆?
同心术能窥伺记忆,必先经过宿主同意的。
除非,宿主行将就木······油尽灯枯,自我意识开始涣散······
“糟了!”
砰砰砰!
东方衡的记忆之门开始急剧晃动,里面模糊的记忆一一尽碎。
“东方衡!”
同心结束!
齐晚寐猛地睁开眼,看到的是东方衡惨白的一张脸。
坠落,两人都在坠落,朝着深渊地缝下坠落,东方衡的生命在一点点消逝,甚至来不及同她说一句话······
齐晚寐双手捧着东方衡苍白的脸颊,沙哑道:“你醒醒,东方衡,老朽木,我错了,我不该误会你。”
“······”
“你可以凶我可以骂我,我就在这。”
“······”
“我还有好多话没跟你说,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无助的哭腔回荡在地缝之间,东方衡的脸倾斜在齐晚寐的双掌之中,犹如一块即将融化的冰雕,再无生机。
终是在这一刻,所有的哽咽在齐晚寐的嗓间,拼凑成了破碎的两个字:“师兄······”
除了要抱大腿的情况下,她极少这样唤他,总是觉得太过亲昵。
然而,再真诚的话语,面前的人再也无法听到了。
一团淡淡的光晕自东方衡的周身微微闪动,他的魂魄就快离体了······
“不,我不会让你死在这的!”齐晚寐眸色里全是惊惧疯狂,她紧紧抱着东方衡,仿佛顷刻间他便如手中沙随风而逝。
两辈子了,她失去太多了。
不能再失去一个了,一个也不能!
“你要是敢死,我就焚了香雪海,我下地狱也要你操祖宗十八代!”齐晚寐嘶声地威胁着,似乎如此谩骂,怀中人下一刻就能重新睁开眼睛。
可惜,那双眼睛动也没动。
一阵灵流猛地钻入东方衡的身体之中!
齐晚寐用魅骨之力将东方衡的魂魄逼进躯体之中,这无异于是给他的魂魄上了一把锁。
可是这把锁再牢靠,也只能维持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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