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手背上铃铛手链,淬满囚妖谷万妖戾气,齐晚寐想起了身坠囚妖谷的那七日七夜。
那些日子里,她身坠成鬼,它染戾气而生。
它是她成鬼前刻的最后一件机甲。
亦是陪同她走过黑暗岁月的战友。
不弃亦不悔,正如今日她所做之事!
“那便叫它,不悔吧。”齐晚寐神色幽幽,微微拂过那精巧的五颗铃铛,用它遮住了手背上被挑断的手筋疤痕。
月色下,有一股黑气正从齐晚寐心房处,那失了半边封印的魅骨里悄然逸散。黑气渐渐流转至奇经八脉,正一点点撕扯着她的每一根筋脉。
谁看不到,只有齐晚寐自己知道,眉宇一皱,被当前皆大欢喜的气氛所驱散。
一切仿佛风过无痕。
石碑边的几盆君子兰在风中摇曳着,几片花瓣跌落于地,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第55章 守护
阴月狐族谢无涯一行人自从在太湖齐氏落脚之后,整个修真道门都对齐氏颇有微词,似乎箬水一战恢复元气后,就跟闲来无事话八卦的七大姑八大姨一个德行,各个有迫害妄想症似的,说得是天花乱坠。
什么齐晚寐身负魅骨,神志不清,收留妖族。
什么人妖混居,有损正派气运,必遭天谴。
什么阴月狐族谢无涯一脉虽曾对整个道门施以援手,道门可不与其为敌,但妖究竟是妖,道门正宗应与其划清界限,否则必有大祸!
传得多了,齐晚寐偶尔出长明岛买菜时听见几句,也就只是嗤笑一声。
道门诸人见这流言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效果,也惧于齐晚寐魅骨的力量,便一封封书信寄到了齐氏长明岛君兰水榭中。其言多是规劝齐晚寐切莫被妖魔惑心,当分清正邪之别。
一个风清月明的夜晚,齐晚寐拾掇拾掇一把火全烧了。
道门诸人气得是火冒三丈,食不下咽。
于是,在一个微雨的夜晚,有一个人登上了太湖长明岛,踏入了君兰水榭。
幽暗的大殿中,没有点蜡烛。铁盆中火苗跳跃,将污言秽语的书信一一焚灭。
火光映亮一人的墨色袍角,坐在掌门座上的齐晚寐缓缓抬眼,一张肃然冷眸出现在视线中。
东方衡。
“你怎么来了?”
齐晚寐不咸不淡的一句话,是明知故问了,眼下之局,东方衡除了来做说客的,还能来做什么呢?
东方衡没有答话。漆黑的眸子凝重。
见他如此,齐晚寐扫了一眼桌堆积如山的齐氏案书,以手支着脑袋,懒懒道:“我今天有些倦了,怕是有点脾气不好。你若说想劝我,还是不必开口了。”
确实一个劝字都没有说,东方衡从进门到现在,冷眸一直都锁定在齐晚寐一双血疤痕斑驳的手掌之上。
“你的手······”
像是被刺中了一般,将她拉回在囚妖谷那个可怖的夜晚,匕首贯穿她整个手背,青筋被一根根挑出,像莲藕一样将断不断,最终在救齐沁时彻底截断。
指尖一紧,齐晚寐扯了扯不悔铃盖住伤疤,将手负在身后,平静道:“还有事吗?”
如此疏离的一句话,引得东方衡眉目一皱。
他一字一顿:“齐、晚、寐?”
说得很轻,他在等着齐晚寐回应。
大殿中,一时寂静,齐晚寐没有回答。
她知道他在唤谁,他在唤小时候的她,那年,她十岁,就是在香雪海,在东方衡授剑之日当天。
齐晚寐用刻刀“满意”狠狠穿过了前任狐君白姬的身体,救下了他。
世事变迁,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
“过去的事情,都忘了吧。”齐晚寐站了起来,背对着东方衡,声音很淡,“你要是觉得我进入秘天院,是别有目的,也都随你。”
毕竟现在所有道门中人都看不顺眼她,她也懒得再端着一张笑脸粉饰太平。
“我从未有过此意。”东方衡道。
齐晚寐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你回去告诉你那帮食古不化的家伙,我早已在长明岛上设下一层禁制结界,若阴月狐族之人有异样,也轮不到他们来操心!”
“你的魅骨······”
东方衡的还没说完,齐晚寐当即回头,急着掐断:“我应付得来。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
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撑过来的,现在也同样可以。
看着齐晚寐妖异浓艳的一张脸,东方衡一句温怒的语调落下:“这个模样,成何体统。”
从囚妖谷中出来以后,齐晚寐心性就已大变,敏感易怒,有谁一靠近,只要露出一点危险气息,她便龇牙咧嘴想要撕碎对方,明明是关切的话却平平听出了几分嫌弃的意思。
是呀,身为神族后裔,执掌公平之称的名门正派,可不就是嫌弃她这种妖邪之物吗?
齐晚寐轻笑一声:“我怎么了?我这个模样,是碍了你的眼了吗?还是挡你的道了?请问你谁,管得着吗?”
“我是你师兄!”东方衡突然像是炸毛的雪狮,上前握住她的手低吼道,“不得不管!”
目光交汇间,满月的光辉倾泄而下,齐晚寐看清了东方衡的脸,三分冷寒七分薄怒。
师兄?
他从未自诩这个称呼。
而她也极少这样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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