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世怜面向黑水滚滚的箬水之滨,近乎是撕心裂肺地喊着:“殿下!为什么是我啊!”
齐晚寐沉声道:“天意如此,你为什么不听你家殿下的话,好好的活着。”
“我想活,但命数不允!人间不允!世道不允!”他恨色道,“自那以后,我因身体已被砥砺源头的煞气所灼,每一天都要承受着灼皮割肉的痛苦,先是脚,后是手,随之煞气蔓延到脸部,直到整个躯体都糜烂一片。”
千年的痛苦浮上他的双眼:“我不得不另寻肉身,可强占他人躯壳,必定要与命主争夺意识,这期间的苦痛,无异于撕裂魂灵。”
齐晚寐明白这种苦痛,魅骨在她魂魄之中,噬魂碎魄的苦楚,她一点也不陌生。
看着满眼痛苦与恨意交叠的温世怜,齐晚寐沉默了。
“好不容易占据主导灵识,但每一具躯壳皆活不过二十岁。因为煞气会每日每夜灼烧你的每一寸皮肤!直到躯体消亡,人死了,我就得重新寻觅,千年的流浪,我踽踽独行于人间,寒暑交叠,已换过数十余次,每一次,皆是生死火海,若渡不过,便就此湮灭,连轮回都不会有!”
温世怜微抬手指,看着满是灼伤的手,苦笑一声:“世人皆道,我是个怪物,无论我走到哪里,皆谩骂驱赶,有的修士更是恶念丛生,他们看中我魂灵的灵气,在我最虚弱的时候,强行将我的魂灵逼出身躯。”
齐晚寐沉默着,看着温世怜,在这一刻说什么都是多余。
“他们用长剑刺,用火炉烧,用毒水引,无所不用其极!我就这样熬过了千年。可我要活下去!如殿下所说,一定要活下去!”
暗淡的夜幕下,温世怜眸中的哀色陡然蜿蜒成一把阴刀:“是我不配好死,我要长长久久的活着!我要救他们出来!我要毁了这肮脏的人间,毁了这人间所有的魑魅魍魉!”
齐晚寐低声道:“后来你遇见了这具百寿之躯?”
温世怜点了点头,眸光的冰冷渐渐被融化:“或许是老天怜我,这具百寿之躯因常年浸在百草之中,竟能暂缓我体内的煞气,可残忍的是,我魂灵已熬不过百年。我必须尽快寻觅到解救殿下的办法!我寻了千年,终于发现魅骨在你身上!”
一丝希冀的眸光落在齐晚寐身上,齐晚寐嘴角不禁一抽:“所以,我也是你的一枚棋子。”
“晚寐,有时候,我觉得你和殿下很像,你们都曾为这可怖的人世所负,所以,我愿意给你机会,”温世怜眼神中烧着疯狂的渴望,缓缓向齐晚寐伸出手,“现在,我诚心地邀请你,明正轨道,拨乱反正!和我焚了这腌臜的人间!我一定要给殿下,创造一个全新的,干净的,完美的世界!然后,亲自将他迎接回来!”
温世怜拂袖一挥,箬水之滨的激流波涛轰隆一声,震起了一片数丈高的水墙!
刹那间,如断帘珠玉,哗啦啦地坠落于地。
齐晚寐并没有伸出手,双眸一紧:“你想如何做?”
第70章 宿命
箬水之滨上,汹涌的黑水一浪卷着一浪冲上水岸之上。
温世怜仰头看着透不出光亮的天幕,对身侧的齐晚寐道:“你可听过上古三大禁术?”
齐晚寐的确听过,先前素隐上师见闻录中的一墓中曾记载——上古禁术有三,一为养魂术、二为血契咒、这其三却并未言明,吾憾此生未能窥见天道之重,惟愿此秘随身而去,后世子孙不得其法,皆不可擅自为之,切记。
这位墓中人清楚上古两大禁术,可这最后一术却讳莫如深,想必定是不祥。
而如今温世怜重提旧事,定是清楚此事。
见齐晚寐未曾回答,温世怜语气淡然,一丝精光自眼中闪过:“这最厉害的一术,叫三,途,血,阵。”
光是听着瘆人的名字,齐晚寐已感觉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温世怜却如获至宝一般,给她阐述了一遍。
千年前,阴月狐帝之所以可以统一妖族,横行人间,与诸神为敌,不仅是因为他天赋异禀,身存魔物魅骨,更是因为此人惊才绝艳,竟在年少时研究出了三途血阵,可以将魅骨力量发挥到极致,可以斩断世间一切灵力流动,阵法封印,甚至可以到达弑神的地步。
“昔年,我跟在殿下身边,曾亲在战场上见识过,阴月狐帝是如何以日,月,星三灵金丹为阵柱,自身魅骨为阵眼,结成了一个凶阵!”
温世怜疯狂道,“当血阵吸纳万人之血,血液填满整个法阵时,魅骨便可无坚不摧,所向无敌。”
“可惜。”齐晚寐直接点明,“三途血阵并不完美。”
温世怜眼中划过一丝好奇:“哦?你倒是说说有何之不足?”
“后续要是没有这么多人供给血阵,凶阵势颓,魅骨便无法达到弑神之境界。”齐晚寐推测着,“所以,我猜,当年青源殿下苦战三月等的就是这个时机,凶阵势颓,你们便可蓄力反攻!所以狐帝才会伏诛于箬水之滨上。”
“没错。当时的人太少了,大多数都被殿下保护起来了,阴月狐帝根本毫无办法。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这世间恶心的畜生太多了,足够喂饱魅骨了。”
温世怜冷厉的声音落下,拂袖一挥,一道紫光射向天幕,星星点点的光晕砰的一声,散落于黑滚滚的箬水水面上。
就在此时,水面半空中,一个巨大的血红色法阵赫然显现,无数道门中人皆悬挂阵下,东方伯,东方怀初,甚至整个修真道门的翘楚都尽在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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