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少卿大概能够猜到,姐姐当年被退婚之后的处境吧。”
云殊说:“她本是临汝郡中数一数二的闺秀,但无端被你们江家退了婚,名声闹得极不好听。当时我年纪还小,不知那些人具体说过些什么,但他们在姐姐身死之后,还在说她是被人污了清白,或是与人通奸,才被江家退了婚。”
江之皋闻言,有些艰难地问:“她……她是怎么死的?为何我半点消息也未曾听闻过?”
“姐姐是自尽的。”云殊慢慢地说,“不是因为流言蜚语,而是有人把流言蜚语付诸了实践。”
“姐姐原本想告,爹娘也愿倾家荡产陪着她去告。可是,告不了,爹娘、全家都没了。”
“我和姐姐跟着管家往外逃,结果他转手就要把我们卖给那个罪魁祸首。躲不了,姐姐自己撞上了刀,我……跌进了泥地里,他们没找到。”
江临垂眸注意到下方的情况,只觉此地越走越热,却不像有什么宝物。
他不动声色地问:“后来呢?”
“我想投河,没死成,又跑到开封,但没户籍,进不了城……”云殊说,“我当时睡在了城外的小破庙里,没饭吃,就快饿死了,结果有个老妈子带着个小姑娘,把我们的衣服给换了……”
“她好像是想让我替那女孩儿顶死,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们都被杀了。而我被人带着,去了一个有肉吃的地方。”
江临皱眉道:“什么地方?”
云殊轻哼了一声,说:“莫要乱想。其实江少卿以前也稍稍查到过一些,只不过没往深处去猜而已……几十个小孩子,和十只发了疯的细犬……你们猜不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江氏父子二人霎时间觉得毛骨悚然。
江临想起了覃错曾对自己说过的话,回头看向云殊道:“所以,之前的‘细犬撵兔’被严令禁止,是因为……”
云殊轻轻地说:“是啊,兔子有什么好玩儿的。贵族老爷们当然想看它们撵人啊。”
“那你身上的疤痕……”
“都有吧,被打的、被咬的、被同伴弄伤的,在那个地方,发生什么事情都不稀奇……”云殊无所谓地说,“后来有个好心人救了我,还说要我好好活。我出来了,想起那女孩儿藏在了城外破庙的包袱,从她那儿找到了户籍和信函,才进了城。”
江临闭了闭眼,道:“她是襄阳的文氏女。”
“嗯,文家也惨啊,死得只剩文道长了。”云殊随意叹着,继续说,“那之后,我就按着那信,去投奔了作为文家远方亲戚的启游。师父到现在,好像还以为我是文家的女儿呢。”
江临觉得胸口有些郁结,道:“自投奔了启游之后,你的生活便便算是回到了正轨。但你却执意要杀人、报仇……从我接手的第一桩案子,你就一直、一直在犯错。”
云殊眉梢轻扬,似是起了点好奇的意思:“江少卿指的是什么?不妨说得清楚一些。”
江临闭了闭眼,落在了一处平台上,道:“那我便同你解一解你刚才设下的哑谜。”
他回忆着自己穿越以来所经手的每一桩案子的具体细节,道:“那个带着你们姐妹两个逃跑的于府管家,就是于良吧。”
云殊回避了他的问题,向上方的叶逢秋道:“快要到了,你们还跟着吗?”
很快便是叶逢秋回答的声音:“已经下来了。”
江临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其实,自于良当初在案发现场见到他的时候,便露出了许许多多的破绽。
比如,他当时是被展昭临时任命,第一次去到了开封府衙,于良却脱口便知他姓江。
江临还记得,那个平安酒馆的伙计跟自己口音一致,却还说他跟于良是同乡。
这样的巧合,在理清了陈景玥和启游之间的同乡纠葛之后,他便不应该再错过了。
可他当初就是没有注意到。
如此一来,云殊在第一案中牵扯得便深了些。
江临继续猜测:“那个把你从斗兽场中救出来的人,是路平,对吗?”
“江少卿为何这样觉得呢?”
江临按了按眉心,试图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因为第一案中杀死了于良和彭玉的凶手魏恒曾经提到过,有人告诉了他真相,他却不愿意说出那人的身份。而让他确认了他义兄是在平安酒馆遇害的关键性证据,就是平安酒馆那尊底座被血染成黑色的财神像……”
“可你知道,我在开封府中第一次见到的财神像,是谁家的吗?”
江临说着,目光落在了云殊的身上:“是你家,在启明医馆的柜台上,放着一件木头雕成的财神像。”
云殊缓缓点了点头,道:“不错。想来我那雕木头的手艺,还是路平教会我的呢。”
她弯了弯眼睛,说:“江少卿问我救命之恩怎么报,我就是这样报的。”
“所以,你向魏恒透露了他义兄死去的真相,并以财神像为他指明了报仇的目标。看着他用你给出的方法连害三人,”江临冷声道,“还潜入了大理寺给于良传递了错误的信息,致使他为了女儿提前自杀,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有谋略、很厉害啊?!”
云殊毫无愧色地说:“那倒不会。我不是还算漏了一件么?早知道师父会因为陈知府的死而伤心欲绝,我怎么样也会给他设计一个更体面的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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