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大旺一开始拧着眉头。
可听着听着,心软和下来,再大的火气也熄灭了。他蹲下来,拉着小苗的手,柔声说道:“小苗,知错就改,是个好娃娃!”
“爹,您还生我的气吗?”田小苗睁大了眼睛。
“不生了。”田大旺摇摇头。
“那娘呢?”
“也不生了。”
田小苗小嘴一咧,露出了豁牙子。
孙梅英一脸疼爱地瞅瞅小苗。
田小苗不慌不忙,把检讨书折叠好了,交给田大旺。
“爹,检讨书交给您保管。”
说着,冲着田大旺鞠了一躬。就转过身,甩着小手,迈着小方步,走到壁柜那里,面壁思过。
这是小苗费尽脑筋想出来的,让娘摆脱干系,省得爹娘闹矛盾。
田大旺瞅瞅小苗,又瞅瞅孙梅英。
心说,没说错吧?这娃娃人小鬼大,聪明到了极点。
孙梅英也看过来。意思是咋的,娃娃聪明还不好啊?
俩人用眼神交锋,互不相让。
可坚持了不到一分钟,就传来了军号声。
该吃晚饭了,天大的事儿也要搁在一边。
*
今儿是星期六。
食堂里炒了小青菜、做了红烧豆腐、焖了小黄鱼,配着细米饭和紫菜汤。
田大旺端着托盘,一样打了一份,很是破费。
田小苗高兴坏了。
这是周末才有的,改善一下生活。
孙梅英也吃得很开心。可想着花销太大,又心疼起来。她小声说:“大旺,赶明儿咱支个炉子,自个儿做饭吃。”
“哦,再说吧。”
田大旺也晓得开小灶能节省一些,机关里也有家属这么做。可梅英初来乍到,连路都不认得,哪行啊?再说,阁楼上也没地方,铺着木地板,上哪儿生火去?
可孙梅英还是想做饭。
她瞅着楼前有一块空地,支个炉子正好。可这会儿提这个不合适,被人家听见了不好,就咽了回去。
开开心心地吃了一顿。
从食堂出来,田大旺要去夜校上课。
田小苗没敢粘着。
她刚写了检讨,怎么也得表现得好一点啊?虽然,她想从白小姐那里打探消息,可也不用急着这一回啊。
田大旺倒是出乎意料。他刚走了几步,又转身回来。
“梅英,学文化的事儿,我考虑过了,我先去问问……”
“嗯。”孙梅英点点头,有点欢喜。
田大旺犹豫了一下,说:“梅英,今儿你要是想去听,就去听吧!”
“哦?”孙梅英一下没反应过来。
田小苗赶紧说:“爹,那我也去啊?”
“嗯,去了老实点,不能粘着白先生。”
田大旺打了预防针。
田小苗赶紧点头,还拍着小胸脯说:“爹,您就放一百个心吧!”
田大旺看着小苗出相,想忍住可还是笑了。
*
一家三口去了学校。
一路上,田大旺指着街道名称,让孙梅英记住路牌号码。
还说:“在外面迷路了,要往大街上走,那里有巡逻的战士,会给你指路的。千万不要往小巷子里钻,沪上的里弄弯弯曲曲,四通八达,就像迷宫一样,一头扎进去,就出不来了……”
孙梅英听着,直发虚。
心说,本来就不认得路,这一下还敢往哪里去啊?可她勤快惯了,不想圈在家里当废物,就有些压力。
田小苗也皱起了小眉头。
沪上太大,路况太复杂,真要跑丢了是个麻烦事。刚解放,不良场所尚未取缔,地痞流氓到处都有,是得小心一点。
进了教室,田小苗老老实实地趴在桌上。
可一连两节都是数学课,白小姐没来。她很失望,心说,夜校说调课就调课,也不打声招呼?
还没等她想完,就脑袋一歪,呼呼睡了起来。
放学了,田大旺驮着小苗,孙梅英在后面跟着。
他步子大走得快,一会儿就把孙梅英甩开了。孙梅英紧赶慢赶,就扯着嗓子喊:“大旺,你慢一点。”
田大旺停下来等着。
孙梅英撵上来,头发被风吹起,露出了光洁的额头。
田大旺想起头发辫子的事儿,就问:“梅英,这两天忙,也没顾得上问,你跟小苗是咋来的?”
“哦,说来话长……”
孙梅英三言两语,说了老家的事儿,还特别提到了江队长和余教员。
“这趟来,多亏了江队长和柳同志,不然,俺跟小苗怕是摸不过来……”
“柳同志?”
田大旺知道江队长,代笔写过信件。可这位柳同志是何许人也?
“哦,柳同志是部队上的,跟咱是老乡,就在镇子上住……”
孙梅英未提柳大哥,只说了柳进军的情况。还说:“革命同志就是好了,开着吉普车把咱送到大门口,还留了地址和电话,说常联络……”
田大旺一听,立马想到了那个电话。
难怪人家找田大旺,还不是孙梅英给宣传的?他想瞪眼,可自个儿也有错。梅英来了,他只顾着打憋,连问都不问一句,这才造成了偏差。
想到这里,就说:“一会儿上楼,把那个电话号码给我,我跟人家联系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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