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大人指点,大人恩同再造,小生感激不尽。”
荣时在外人面前素来绷得正儿八经,一张玉面,一双凤眼,威严平和拿捏的恰到好处。但今天有点例外……他手里的冰糖葫芦破坏了他的形象。
荣时反应够快,他忍痛把最后一个冰糖葫芦送给了少少,外表大方随和内心默默滴血。
“见过你林鱼姐姐了吗?”
少少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见过了。”
荣时便示意他回一趟翠屏山。
“衣锦还乡实乃人生一大乐事”
少少现在对荣时由衷的敬服,甚至畏惧。正所谓不登绝顶不知山之高也,他亲身体验过,才清楚知道这个站在科举巅峰的男人有多么精彩又有多么可畏。
考个秀才算什么衣锦呢最多算衣一根丝。
但无论如何,他都是高兴的。考中秀才就有了见官免跪,不服劳役的特权,更重要的是,他作为前几名还能获得朝廷的廪银廪米。
这是现阶段他最需要的东西。
他并没有像一般人那样请同窗喝酒,联络感情,而是买了米面酒肉准备回翠屏山,还给自己的姐姐每人买了一条发带。
说来也很奇怪,他原本有点怨恨一言不合就把自己打着骂着赶出来的姐姐们。现在倒是不怨了,受荣时和林鱼影响,反而觉得自己就该多包容一点,多担当一点。
当他拿到廪银廪米的时候,发现不仅能养活自己,养活她们全部都绰绰有余,忽然就很得意!
少少的回归,在翠屏山里引起了轰动。
尤其是,曾经试图跟林鱼走婚,而在林鱼这里读过书识过字的男人。
那个时候他们问林鱼为什么要读书,林鱼其实无法给出准确的直观的答案。
修身齐家治国,对荣时来说是日常,对他们来说却太遥远。
现在有少少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在眼前,他们一下子就知道了读书的好处。
“一切都在好起来!”
林鱼温了酒给荣时斟上,因为兴奋,还没有喝脸上就有红晕,娇艳如花,满室生春。
荣时笑笑,放下了手里的娃娃——少少送来的谢礼,一对泥人,大红大绿色彩俗艳,圆头圆脑却又很可喜。
这是少少包含歉意和羞愧的礼物。他如今彻底了解了翠屏山外的规则,知道了婚姻,以及丈夫妻子组成的家庭模式。自然明白自己当初喊着要跟林鱼生孩子,是一种失礼和冒犯。
林姐姐是荣大人的夫人,荣大人是林姐姐的丈夫,他们才会生孩子。
“过去五六年,磕磕绊绊,纠纠缠缠,到现在还能相伴实在很不容易。”林鱼的神色变得郑重:“有句话想说很久了。”
她举起了手里的酒杯:“我为当年的不愉快道歉,为我的蒙昧和肤浅。”
如果她更妥善的处理那个意外,而不是那么狗血……
荣时心中大动,一把握住了林鱼的手:“夫人万万不可,终究是我,是我的傲慢和偏见。”
两人对视片刻,同时笑出声来。过去的无论如何都过去了,以后才是最重要的。
荣时轻轻把林鱼揽进怀里,听她酒劲儿上头,絮絮叨叨说些闲话,说山里的树,树上的鸟儿……
他忽然想起恩师顾清和的话,爱自己是一种本能,爱别人是一种能力。林鱼似乎一开始就有这种能力,而他没有,幸好他学会的还不算太晚。
林鱼回到翠屏山,造纸给大家看,并认真向大家解释这个东西的利润。出山的人日渐增多,还有少少“衣锦还乡”,大家现在对新事物的接受容易很多。
她把自己琢磨出来的造纸技术传授给大家,众人齐心协力造出了第一批纸。林鱼亲自带进县城贩卖,然后再把钱分给大家,尝到了甜头,大家立即自发行动起来,甚至不需要再额外做思想工作。
三木姥姥坚强的熬过了那一次疾病,现在正带着一堆孩子种树,大老远看到林鱼,便招手让她过去。
她递给林鱼一大把浆果:“小鱼啊,你是不是又要游走了?”
林鱼不说话,不知为何心里有点发酸。
“看来是要走哇,走了也没什么,鱼嘛,总是游来游去的。”
林鱼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山上那条通往外界的,越来越宽的路,心道至少我没白回来这一趟,我也没白活这一糟。
她是要回京城,等荣时任期满了,就跟他回去。她要去再去会会那个顾姑娘——她都想起来了。
翠屏山人的基本认知是生命至重,当初在太液湖的水里,水性极好的她,看到顾揽月要被淹死,还是去救她……明明她那个时候那么讨厌她。她安慰自己要算账也得对方活着才能算,若是死了——她那么努力那么优秀给谁看呢?毕竟当时,荣时还在眼瞎。
结果顾揽月拿着砚台啪的拍在了她脑袋上。
林鱼见的人也算多了,顾揽月这种阴暗到疯狂的还是头一个。拍死我你不就一起淹死了?要不要这么拼?
明年吏部查考,荣时的任期就到了。以他的功绩和声望,调回京城十拿九稳。他平常很忙,林鱼自己也不闲着,她算着他休沐的日子回去一趟,结果衙门里却已经人去楼空。
林鱼大吃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夫人,这是大人留给您的信。”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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