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正是方才她与褚晗日说起的玄黄殿主秦月霄吗?
到了金丹境界,修士一旦见过谁,便很难再忘却,秦月霄寂守玄黄殿不出多年,寻常小弟子根本没有见到她的可能,然而周芳瑜毕竟是流火殿的大师姐,在极乐天宫也不算是什么完全排不上号的小鱼小虾了,拜入宗门一二百年,到底还是见过秦月霄一两面的。
然而,等周芳瑜确定这身影的身份后,反倒陷入更深的惊异之中:
玄黄殿主沉寂已久,已有两百余年不曾踏出过极乐天宫,哪怕是百年前天宫与其余四个宗门重定势力范围的时候,也根本没有露面撑场子,然而此刻,她却开两百年未有之先例,离开了玄黄殿、极乐天宫,出现在沧流界之中,只为了……虞黛楚?
——这虞黛楚究竟是个什么身份?竟能得玄黄殿主如此看重?即使是玄黄殿主的关门弟子、衣钵传人,也不至于如此吧?
对于魔门修士来说,愿意对弟子倾囊相授的实在是太少,而能得魔门大能倾囊相授的魔门修士,也实在是太少,少到堪称天命欧皇。
即使是周芳瑜这种身为流火殿大师姐的弟子,对于流火殿主来说,也不过是个好用的工具人、更经得起时间的消耗品罢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哪天被流火殿主拿去填修为。
周芳瑜神色复杂:倘若虞黛楚当真是玄黄殿主倾囊相授的衣钵传人,那么此人实力极强却名声不显,也就说得通了——有的人天生便运气好,其他魔门修士拼尽全力、冒尽风险追求的东西,早就有人在一开始为她准备好了。
这怎么能不轻易?这怎么能艰难?这自然能不用声名显赫、不用踩着无数尸骸就能上位。
血海真君望着对面的女修,久违地陷入一种浅淡的懵逼:
——哈?这不就是他刚刚在路上遇见的那个极乐天宫的元婴修士吗?怎么她也是为了眼前这个小女修而来的?
方才两人遥遥并排飞遁了一段,很快便因为魔门修士的天生警惕,而非常有默契地分开了方向
,各自朝往自己要去的地方绕行而飞,走了不同的路。
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根本不值一提。
但血海真君是当真没有想到,大家非常有默契地各走各路,兜兜转转绕了一圈,最后又在这里遇上了啊?
他甚至想长叹一声:
害,原来你也是为了她而来的!
——早知道,直接在半路上打一架了。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朝对面的女修打量了一番,三十岁上下的容貌,美貌更为她的威严添砖加瓦,给人以一种便不可逼视之感,然而她神色中总不免带了点仿佛厌世般的颓靡,给她以极深的距离感。
这是个他不认得的元婴修士——极乐天宫有名的那几个元婴修士里,没有哪个长这样的。
血海真君一时认不出眼前这个一看功力便十分深厚却声名不显的女修,究竟是极乐天宫几位他不认得的元婴中的哪一个,但究竟认不认得的,其实也不重要,“这实在是奇怪了,怎么极乐天宫还有什么神女,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秦月霄静静地与他对峙,缓缓开口,“天宫向来就有神女之位,只是从来没有人配得上这尊位,也就没有神女现身于世,所以你不知道而已。”
——其实别说那位血海的真君不知道极乐天宫有神女这种东西,就连周芳瑜这个土生土长的极乐天宫弟子,也根本听都没有听说过。
“况且,我也从未听说过无垠血海有过什么圣女。”秦月霄唇角露出一丝讥笑,她是极大气雍容的长相,凤眸沉沉而望时,冷凝无比,“也难为你临时想出这么一个称呼。”
秦月霄望来时,血海的这位真君直接从她目光里看出“垃圾,退下吧”,他成名上百年,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人敢拿这样的目光望着他了——大概只除了淮山真君一个人。
但,淮山真君是血海实力最强的元婴修士,也是整个血海如今最有底蕴的老祖,是无垠血海的无冕之王、沧流界的巅峰王者,只有极乐天宫的宫主萧沉鱼,才有资格与其相提并论、并称沧流界第一人。
淮山真君不把他放在眼里、不把他当作平等的对手,这是实力为尊,没什么大不了的,可眼前这个女修,她又不是萧沉
鱼,凭什么已经摆出了沧流界第一人的派头啊?
血海真君冷笑,他当然不至于为了这一点意气之争而动怒。
“我们血海也是早有圣女之称,只是配得上这称呼的人还没出现,现在她出现了,自然也就有了。”
原样奉还。
秦月霄唇角微微翘起,眼角眉梢俱是不屑,“土包子。”
——圣女,这究竟都是哪本土掉渣的过时古董话本上的称呼了?一看就知道是没有来由和根底,胡乱编出来的,远没有她们极乐天宫神女来得既有渊源又有底蕴。
秦月霄冷笑:临时取名,取出这种土掉渣的称呼,可见眼前这个血海的修士,品味实在是非常糟糕——还停留在几百年前,是个小修士的时候看的话本吧?
秦月霄:建议与时俱进,学习一下现在沧流界流行剧本究竟是个什么风格,你那古早味熏到我了。
她在那嫌弃不屑地冷笑,血海的那位真君听到这话,却也是一哂。
——这沧流界的两大魔门圣地种,极乐天宫嫌弃无垠血海又土又村、过于粗暴,像是野蛮人扎堆,无垠血海却也嫌弃极乐天宫又当又立,明明也干着手染鲜血、脚踩尸骸的粗暴事,却非要给自己裹上精致优雅的皮,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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