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我的控诉,他噗嗤一声笑了,揉了把我的头发道:“就为了这事?”
李斯焱挥手打发了惠月,一边自己解下衮服的衣带,一边漫不经心道:“你可当真是难伺候,脸皮也薄,动不动就觉得自己受委屈,受羞辱,知不知道外头多少人哭着喊着要来受这一份气。”
我道:“那你何不找她们去。”
“她们哪有你有意思,”李斯焱把衣裳随意挂在高高的架子上:
“别总是瞎想,朕给你东西,是觉得你的用度太磕碜,折了紫宸殿的脸面,至于尚宫局的什么女官,你不喜欢,把她撵出去就是了,你以前不是常常这么干吗?怎么现在反倒胆子小了。”
我大受震撼:“你让我随意打发女官?可你不是说过,我要是不听话,你就断小川手指吗?”
李斯焱皱眉看了我一眼:“你莫不是前一阵子烧坏了脑子,你是朕的人,只听朕的话就行了,尚宫局的你爱听不听,朕不管你。”
我眨了眨眼,试探道:“你说真的?”
李斯焱怪异道:“你今日怎么回事?”一边伸手探我的额头:“……别是又生病了。”
我飞速道:“那你给我换成小金莲和小金柳来伺候吧。”
“怎么突然想起来换人?惠月得罪你了?”他眼神中略见锋芒。
我连忙解释:“没有,她很好,但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我还是喜欢熟悉的人来近身伺候。”
听见人不如故四字,李斯焱轻蔑地笑了一声。
我没察觉自己说错了话,只觉得他神情又不对了,茫然地放下了手,惴惴不安道:“……不可以吗?”
“可以啊,自然可以。”李斯焱笑了起来,眼里却一片寒冰刺骨:“好一个人不如故,不如朕将孟叙给你叫回来,下面切一刀送进来伺候你,你觉得呢?”
一阵穿堂风吹过,大殿里的温度都因为李斯焱突如其来的怒气降低了几分,我不由打了个寒噤:“……我没这个意思啊!我……我就只是习惯了她俩了,怎么又突然扯到孟叙身上去了,关他什么事!”
“朕一提他,你就急成这副模样。”他又冷笑道:“人不如故?朕偏不信这个邪。”
无法交流,真的无法交流,我脑袋上的神经突突突地跳,觉得自己不如干脆再病一场得了。
和李斯焱交涉总让我有种鸡同鸭讲的痛苦感,他阴阳怪气的时候我听不出来,我随口说些东西,他却能琢磨出话里的十八层含义,堂堂一个皇帝,心眼比针尖还小,这算什么事啊!
人不如故
为了我无心一句人不如故,李斯焱足足恼了一夜,我一看他阴测测的目光就头皮发麻,千方百计想把他哄正常了,可甜蜜的好话说了一箩筐,他一个字也没信,还冷笑着问我是不是对孟叙也说过一样的话。
我快疯了,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我一句简简单单的古文引用,竟能把李斯焱气成这样。
以前我当然不会在乎他的情绪如何,可自从他掰小川手指后,我落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一看他动怒就怕,下意识觉得他又会迁怒我的家人,所以虽然万般不情愿,还是尽力试图哄好他。
“我没对他说过这些话……”我第十七次解释:“不信你就去看我给他写的信啊,能找出一句不成体统的,我把脑袋给你当球踢。”
“而且我和他不是没关系了吗?我都和你睡一张床了,论起来应是他吃你的醋才对。”我越发口不择言。
话音落地,甩了一整晚冷脸的李斯焱突然就爆发了,我只见一只瓷杯凌空飞了老远,摔得四分五裂,吓得我一哆嗦。
“他有资格吃朕的醋?”李斯焱狰狞着脸,狠狠道:“给他脸了!这么不识好歹的东西,敬酒不吃非吃罚酒,和你一个德行!”
不识好歹?敬酒不吃吃罚酒?
在这一片狼藉中,我终于听懂了一回李斯焱的言下之意。
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我深吸一口气:“所以你生气是因为孟叙?不是我?”
见他不语,我便知自己说中了,继续猜道:“他顶你嘴了?”
李斯焱还是不言语,眼神阴郁,好似我欠他八百两黄金。
我凑过去,絮絮叨叨地向他解释:“……孟叙他就这个脾气,你别理他就是了,左右我都在你手里了,他说破天去也撼动不了你分毫啊,陛下大人有大量,放他一马吧,他已经够惨了……”
“这人特别轴,认死理,你不能和他硬来,好言好语两句,把他哄去江南就行了,你要是不愿意说好话,那激将也能凑合着用,最好冷嘲热讽那种……”
李斯焱冷哼道:“可惜用不上你的锦囊妙计了,朕打断了他的腿,命人把他押进了上任的马车,午间出的城,眼下应该已经到东都了。”
我的一长串发言被生生咽了下去,几乎憋出内伤,半晌才冒了一句:“你……你又打他……还强撵他走……”
“自然,”李斯焱伸出手,给我看骨节上淡淡的淤青。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伤我以前也受过,伤在骨节处,明显是揍人揍太狠,反作用在手上了。
也就是说,李斯焱亲自下手打断了孟叙的腿。
我整个人都呆了,不敢想象孟叙放了什么惊天厥词,把一国之君气得亲手撸袖子揍他。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两人还挺配,一个嘴损,一个手狠,如果没我的话,说不定就轮到他俩成一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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