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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我生完后火速关机下线,所以期间发生的事都由婶子转述,她告诉我,所有人都为我只生了个闺女感到失望,只有李斯焱是开心的,不,不能用开心来形容,母子平安,他几乎乐疯了。
    用稳婆的话来说:她接生过那么多人家,许多见头胎是个女孩儿,虽也高兴,但难掩失望,可陛下不一样,那叫一个手舞足蹈欣喜若狂,天子果然有大格局,不一般。
    宫里选的稳婆,手艺好,嘴皮子更好,吉祥话张嘴就来:“小公主天庭饱满,眉目如画,这是挑了陛下与娘娘的好地方长了呢!春日万物生发的时日里出生,此命贵不可言呐!”
    这字字句句都在猛击李斯焱的龙臀,击打得李斯焱龙颜大悦,稳婆籍此怒发一笔大财。
    我看了眼我闺女皱巴巴的小红脸蛋,还有目前只是一条细缝的眼睛,静了一瞬才吐槽道:“……一个敢夸,一个敢信。”
    小姑娘目前还没长开,丑得像只小猴子,即使我是她亲娘都夸不出口,稳婆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最离谱的是她爹还真的信这离谱的瞎话,一天到晚搂着他娇嫩的闺女四处得瑟,大臣们想抱,他打死也不给,顶多稍微让这群老爷们看上一眼,还必须赠送两百字以上彩虹屁才让过关。
    金莲暗暗向我吐槽:这就叫子凭母贵。
    的确是子凭母贵,在我昏睡的几天中,李斯焱处理完公务后几乎立刻来我身边照拂我,大约是生产时的境况太可怕,他总觉得我会悄声无息地撒手人寰,所以总忍不住伸手探我的鼻息,一定要确认我还好好活着才放心。
    国朝第一位公主出世,宫内宫外一片喜气洋洋,众妃纷纷松了一口气:既然皇后没事儿,她们也就不用陪葬了,善哉善哉,阿米豆腐……
    而在宫外修行的温白璧也听说了我产女的消息,二话不说给我抄了一堆经书送了来。
    李斯焱原本对温白璧给我路引一事耿耿于怀,可翻开经书第一页,见她在扉页上写:凤雏天降,国祚绵长。
    寥寥八字直接写进了皇帝心坎里,让他一下原谅了温白璧犯过的错误,赞许地点点头道:“温氏有心了。”
    *
    一连几日,达官贵人家的贺礼源源不断送进宫来,直接塞满了紫宸殿的库房,宫外举行了热烈的庆典,恭贺皇帝弄玉之喜。
    然而这个在万民期待中出生的小女孩儿尚不知这一切,只管辗转于她爹娘和奶妈臂弯中吐泡泡,小女孩儿不认生,见人就笑,人气比她亲爹娘都高得多了。
    没良心的小鬼,我心想,老娘身怀六甲,遭了多少茬罪才把你生下来,结果你可倒好,只要是给你吃陪你玩的都是你的好阿娘,说好的血缘羁绊呢?说好的母女情深呢?
    我在榻边皱眉看着这无忧无虑的小女孩,不知该作何感想,或许真的是有血缘的连接在,我并不像讨厌她亲爹一样讨厌她。
    但也没有多少初为人母的喜悦。
    李斯焱正在一旁批表章,见我面无表情地盯着闺女瞧,眼神平淡而冷漠,脸色不由得黯然了几分。
    他一定知道,因为他做混账事的缘故,我对这个孩子并不期待,这是一种恨屋及乌。
    迟疑了片刻,他轻轻将小女孩儿连着襁褓一同抱了起来,小心翼翼对我道:“你今天怎么样了?”
    我脑门上系着厚厚的巾子,看起来像为夫戴孝的寡妇,冷冷淡淡看了他一眼道:“不怎么好。”
    李斯焱静了一会儿,又强颜欢笑道:“缨缨你看咱们的孩子,她在笑,你瞧她的嘴巴,和你多像,以后一定是个伶牙俐齿的丫头。”
    我的目光落在女儿的小嘴巴上,樱桃般的一点点,看不出形状来,想来是她爹又在睁眼说瞎话。
    我微微颔首道:“好,像我。”
    见我仍是提不起精神来,他沉吟片刻,又寻了个新话题:“……你有什么好名字吗?她现在还没有乳名。”
    我一怔:“我以为陛下会自己取一个,所以没有想过这事。”
    他执着道:“还是你来吧,朕没读过什么书,起不出好名字。”
    他期待地望向我,眼里有柔和的光,我猜他让我起名,也是想让我对这个孩子更加上心一些,东洋有句谚语:名字是最短的咒语,通过呼唤姓名,母女的距离会悄然拉近。
    我却全无兴致。
    潦草地一指书架,我敷衍道:“女孩的名字大多从诗经楚辞里取,你自己翻看着寻几个吧,实在不行就让翰林院的学士大人们来,他们惯会替人取名的。”
    李斯焱的背不由得颓丧了几分,可他并未与我置气,仍是勉强地笑着,顺从道:“那便算了,朕自己先瞧瞧,回头再给你挑。”
    “好,”我信口答应了。
    他怀抱着孩子,轻声道:“朕领她去找她舅外婆。”
    她的舅外婆,也就是我婶子,婶子爱屋及乌,对小丫头极为疼爱,每天晚上都要看着她睡才放心。
    “陛下,”李斯焱行至门口时,我突然叫住了他:“我记得那日生产时,陛下说再也不会逼迫我了,可是真的?”
    他步子一滞,喉头滚动,最后还是道:“朕这次说话算数。”
    我对他道:“那好,我想回家去。”
    他怔怔地看着我,目光苍凉。
    我坐在镶金嵌玉的龙床上,半张面孔在红罗帐子的间隙中若隐若现,神情依旧木然,如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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