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插科打诨油嘴滑舌的周景风一下哑壳了,被牙尖嘴利的秦珊珊怼得节节败退,哑口无言。
苏晋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周景风,那眼神隐带讥诮。
好像是在说,瞧吧,就算笑得像朵狗尾巴花,未必比他不笑好使。
这厢蒋瑶光看得津津有味,看秦珊珊怼别人就是神清气爽,待瞧够了笑话,眼瞅着周景风的笑脸兜不住了,赶忙吆喝着让苏晋作催妆词。
这个难不倒诗词歌赋样样拿手的苏晋,即使毫无准备,亦能出口成章。
赵秦两家族里的小辈在赵元稹的带领下逮着跟随苏晋迎亲的其他人闹,因事先得了赵子安的吩咐,便没怎么闹苏晋。怕一时控制不好度闹过火,惹恼了苏晋,下不了台。
当然,也有苏晋是赵子安上官的原因,苏晋虽成了赵家的女婿,可在朝堂上仍是赵子安的顶头上官,赵子安怕女婿事后拿公务做文章给他穿小鞋。
现场重新活络起来,但大家也看了个明白。
苏晋怕也不是秦珊珊口中所说的一见倾心,不过是托词。
待赵子安和秦氏一左一右牵着赵明檀现身时,催妆词已做了六七首,每首皆赢得了满场喝彩。
赵明檀遮着盖头,无法瞧清外面的情况,但知道异常热闹,哄笑声不断。
一道红绸放置于她手里,她垂眸,顺着红绸的方向隐约看见红绸另一端那双修长如玉的手。
是她的夫君——苏晋。
今日过后,他便是她的夫君了。
赵明檀被牵引着上了花轿,随着一声唱喏‘起轿’响彻四方街,一路吹吹打打地往苏府而去。
鼓乐齐鸣,礼炮震天。
尾随的孩童跟在队伍之后,拍手,吃着喜糖。
这一幕,热闹而喜庆。
对街二楼一处不显眼的窗口,周淮瑜负手而立,怔怔地望着花轿的方向,怅然若失,神色落寞。
杯盏于手中捏碎,瓷片划入手心刺得一片血肉模糊,而不自知。
*
苏府虽也是一片吉祥喜庆,却没有忠恩伯府热闹,略显冷清。
经当年流放一事后,苏家直系亲属几乎没有。苏氏宗亲为了撇清同罪臣苏哲的关系,曾对外宣布将苏哲一家从宗祠中除名,待到其子苏晋重回盛京,升任首辅之位后,苏氏宗亲有心将苏晋重迁回族谱,苏晋却拒绝了,彻底斩断同族亲的关系。
自此,苏晋算是自立一族,但人丁不兴,自然不能凭借手中权势让苏家一门成为底蕴深厚可撼动朝局的世家,因其身有疾,身后无子,传承便断了,这也是玄德帝放心苏晋的原因之一。
到场吃酒席的基本都是同僚官员,因着玄德帝派禁闭期结束的太子到场送了一份价值连城的贺礼以示对苏晋的看重,亦有许多皇室宗亲到场观礼。
赵明溪是赵明檀的庶妹,自是随太子和太子妃一道而来。
看着赵明檀成亲的热闹场面,对比自己当日的清冷,以及婚后太子对她的冷遇刻薄,心里别提有多郁闷了。
赵明溪郁结不已,不分场合猛喝了几杯闷酒,酒还未入肠,就被太子借着桌布的掩映、在桌下狠狠地踹了一脚,疼的她眼泪差点当场流出。
她扭头转向太子,逼退眼中的泪意,面上柔和,压低声音道:“不知殿下有何指教?”
声音虽低,却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
太子同样郁闷不已,眼见着自己看上的美人儿转嫁他人,又不得不奉父皇命来观礼,转眼瞧见赵明溪借酒买醉的模样,登时气不打一处来,赵明溪这个贱人是想告诉大家在东宫过得多么不如意么?
就算再不顺心,也是她自找的。
太子侧头,对着赵明溪耳边说:“收起你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原本你也可以成为别人的正妻,一家之主母,是你自个儿贪心不足蛇吞象,妄想入我东宫,今日种种,皆得给孤笑着受下去。”
太子心中不爽,可面对这种场面,却是端着一副谦和笑脸的做派。因外室女一事被父皇申斥,再多的男欢女爱都得置于身后,当前如何挽回东宫名声才最要紧。
他都没摆脸色,赵明溪有什么资格甩脸子?
他可不想才出东宫,又传出什么刻薄虐打赵明溪的流言。
赵明溪压下心中愤懑,竟扬起了一抹柔柔可依的笑:“是,殿下。”
太子一愣。
这时,传来傧相的高喊‘一拜天地’,太子和赵明溪竟难得有默契地同时转向喜堂上拜天地的新人。
两人眼中的嫉妒和愤恨一闪而过,又恰到好处的掩饰掉。
只不过太子嫉恨的是苏晋,赵明溪嫉恨的是赵明檀。
苏晋的高堂只有苏母在世,又没有复杂的亲戚往来,等到一声‘礼毕,送入洞房’,苏晋和赵明檀一前一后牵着红绸巾的两端往喜房而去。
苏晋走得很慢,不似平日那般阔步如风,显然是刻意为之,迁就着被红盖头遮住视线的赵明檀。
发现这个小细节,赵明檀心里甜丝丝的。
夫君虽不是爱拿甜言蜜语哄人的性子,可却实实在在是个疼人的,疼的润物细无声。
赵明檀攥着红绸巾,跟着苏晋缓慢的步调,走过月洞门,绕过九曲八弯的廊道,踏过石拱桥,终于来到位于西侧紫薇林名为紫昙小筑的主院。
待走到喜房门口时,苏晋体贴地牵起赵明檀的小手,嗓音清润:“门槛略高,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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