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步子刚走到门口,他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瓷盏碎裂的声音。
他眉心一跳。
却没回头,只是低着头快步离开。
而屋中,周安看着砸了茶盏扶着桌沿喘着粗气的萧业,心里忽然有些心疼起他。
他是萧业的侍从也是他的亲信,他清楚知道在得到夫人邀约的消息后,世子有多高兴……昨晚世子特地留住他,问他女子喜欢什么。
他还听说昨天夜里厨房的灯亮了一夜,世子一个人待在厨房研究怎么包粽子。他听说这事寻过去的时候,已经过了子时,一向体面的世子站在灶台前满身狼狈,听他问起也只是笑着说,“端午节马上就要到了,兰因从前最喜欢吃粽子,我想提前练下,等到那日给她一个惊喜。”
世子如此期盼着和夫人见面,却没想到夫人找他并不是念着旧情,也不是为了回来,而是……为了和离一事。
她打定主意不肯回来,也不给世子一个弥补的机会。
“世子……”
他轻声喊道。
可萧业却没有听到,他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英俊的面庞满是阴郁之色,双目更是通红。忽然,他起身抬手用力扫掉桌上的茶具,瓷盏碎裂声中,是萧业藏不住怒气的厉声,“她就这么想离开我?”
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却又充斥着无尽的痛苦和难过。
“为什么……”萧业撑着桌沿低着头,声音沙哑极了,“为什么她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为什么……我明明都已经在改了。”
“我在改了啊。”
他不理解,也不明白。
成亲三载,相识十数载,兰因为何能够这般果决,说断就断。
她到底有没有爱过他?
从前萧业并不怀疑兰因对他的爱,即使有许氏那桩事,他也相信兰因心中是有他的,如果兰因心中没有他,她不会对他这么好,可如今,他忽然不确定了。
如果她真的爱过他,怎么会这样对他?
想到兰因或许从未爱过他,萧业整个人都处于极致的暴怒和痛苦之中。
他此时低着头,周安并不能瞧见他的面貌,只能小心翼翼问道:“世子,那我们今日还去吗?”
他以为萧业不会回答,未想到男人说——
“去?”
“去做什么?跟着她一起去户部跟她和离?她做梦!”萧业阴沉着一张脸,他说完忽然抹了一把脸站起身,他的袖子还湿着,此时湿答答落着水珠,短短一会功夫就在他所站的地面洇出一团湿润的痕迹,他却好似并未察觉,依旧冷着脸说,“你去和她说,想和离,除非我死!”
“萧家没有和离,只有寡妇!”
他说完也不顾周安是何反应,径直往外走去。
“世子!”
周安见他离开,连忙追了几步,却没能追上,他站在原地看着萧业离开的方向,抬手按着额角头疼不已,等外头徐管家派人来询问何时出发的时候,周安叹了口气,知道世子不会去了,只能自己骑马赶赴清风楼。
*
清风楼外。
兰因约的是戌时,却早一刻就到了,她没有让人等的习惯,即使面对萧业,也是如此。
“主子,到了。”
马车停在茶楼门口,停云回头和兰因说。
兰因轻轻嗯了一声,由着停云替她戴好帏帽,嘴上却笑,“不戴也没事。”又不是没出阁的小姑娘,被人看几眼对她而言实在没什么大碍。
停云却不肯。
如今城中流言不断,清风楼又是城中有名的茶楼,虽说这个点人少,但也难保碰上熟人,她可不愿那些人打量主子,等仔细替人戴好,确保一丝都瞧不见的时候,停云这才扶着人走下马车。
松岳早已把厢房安排好了。
兰因没让他跟着,只由停云陪同踩着阶梯上了二楼厢房。
正是靠着汴河的一边,没有摊贩铺子,十分安静,兰因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望着外头风景,而停云便在一旁煮茶。
只是相比她的悠然自得,停云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水煮开了才回过神,听着水开的声音,她连忙收回思绪,待把泡着武夷茶的茶盏奉到兰因面前,她看着依旧望着外头风光的兰因,略一迟疑后问道:“世子会来吗?”
兰因闻言,难得没有说话。
若是从前,她自是会笃定答会,可如今……她的确是有些看不懂萧业了。
于是实话实说,“不知道。”
她双手握着茶盏,轻嗅茶香,语气闲淡,“不过他来不来都不重要,我只需让他知道我是何态度就够了。”能好聚好散固然好,若不能,她也不介意和萧业闹一场。
只是难免要祸及旁人了。
这并不是兰因想看到的结果。
“主子。”
停云忽然轻轻喊了她一声。
“嗯?”
兰因并未抬头,依旧合眼嗅着茶香。
停云看着她轻咬红唇,“如果……如果世子把二小姐赶走,日后守着您好好过日子,您会回头吗?”
兰因愣了下。
但也只是一个呼吸的光景,她便笑着摇了摇头,“不了。”若是她还爱着萧业,或许会回头,可她如今对萧业已经一丝感情都没有了,顾情在还是不在,都改变不了她的想法。
停云听到这话,也不知怎得,竟松了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