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齐豫白。
齐豫白知道她是故意的,略有些无奈的抬头,“孙儿若说不能,您就不说了吗?”
“自然不是。”齐老夫人眉梢轻扬,说得理所当然。
倒是兰因听到这话,以为这是不好说的私事,刚想说话,齐豫白却又开口了,“您说吧。”他说着又看向兰因,“不是什么不能听的事。”
说话间,他把一份瘦肉蛋黄粽递给了齐老夫人,又把一份红豆蜜枣粽给了她。
兰因看着面前的粽子,还在诧异齐豫白竟然一下子就挑了她喜欢吃的甜粽,耳边便又传来齐老夫人的声音,“他啊问客栈老板借了三文钱进了赌坊,赢了能够他在汴京存活到科考结束的十两银子便出来了。”
“也不知道他是跟谁学的。”
“我后来问过他既然能赢,怎么不多赢点,你知道他与我说了什么?”齐老夫人看着兰因笑道,“他跟我说君子取之有道,够了就该收手,要不然就会迷失本心,坏了自己最初想要的东西。”
兰因看着对面的青年,她实在没想到齐豫白还有这样的本事,更没想到他年纪轻轻还能有那样的领悟。
齐豫白被她这样看着,倒是难得有些不自在,他轻咳一声,“情势所逼,我也就去过一回。”
兰因听到这话忍不住唇边又漾开一个弧度,想他那会也才十七、八岁,都说一文钱逼死英雄汉,他倒是不慌不忙,还知道怎么解决燃眉之急,兰因眉眼轻弯,还真有些想看看那个时候的齐豫白。
那个时候的齐豫白……
不知会是什么模样?
“怎么了?”
她看的时间太长,齐豫白不由出声问道。
兰因听到他的声音方才回过神,她在青年的注视下,笑着摇了摇头,“没。”轻轻说完后,她便收回目光,没让自己的情绪泄露一分。
而坐在她对面的齐豫白也看了她一会,方才垂眸拿了一个没什么味道的糯米粽蘸着酱油慢慢吃了起来。
粽子到底是不易消化的东西。
眼见齐老夫人吃完了一整个肉粽,还想再夹一个蜜枣粽放到自己碗里,齐豫白不由长眉微蹙,他出声阻止,“您已经吃了一个了,不能再吃了。”
可齐老夫人一向喜欢这些糯米做的东西,平日齐豫白管得严,不准厨房给她做这些不易消化的东西,也就只有端午这天,她才能吃到,心心念念了一整年,刚刚才尝出点味道,她自然不肯就只吃这点,便跟齐豫白商量道:“我再吃一点,就一点。”
她这会就跟个老小孩似的,为了一口吃的,语气都带了些讨好。
偏偏齐豫白仍皱着眉,不肯退让,“您忘记您去年端午连着吃了三个粽子,后来请大夫的事了?”
齐老夫人被他说起旧事,也有些不高兴了,“你怎么跟你祖父似的!你祖父在的时候就爱管我吃喝,现在你祖父走了,你也来管我!”
齐豫白蹙眉。
他张口想宽慰老人,但若是他开口说话,老人一定会顺杆子要求再吃一个,他思索着该用什么法子打消老人的念头还能不让老人生气,一时便未曾说话。
他不开口,齐府其他下人就更加不会开口了。
若是卫妈妈和晏欢在还好,偏偏晏欢今日回家了,卫妈妈先前又去厨房了,这会只有秋然一干人等,她们一会看看齐老夫人,一会看看齐豫白,一时都有些不知道该劝谁。
最后还是兰因放下手中筷子。
兰因实在没想到祖孙俩竟能为了一口粽子争执起来,她惊讶之余又觉得有些好笑。
却也觉得亲切。
这样才像一家人,会争会吵会闹,而不是几张面具坐在一起。
她看了看身边这对祖孙,而后招来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秋然,与她耳语几句后,见秋然应喏跑开,兰因想了想,还是打算先和齐豫白说,“今日到底是端午,齐祖母既然想吃,兄长便让她再吃一些吧。”
齐老夫人眼看有了帮手,本来难看的脸色立刻乌云转晴,她挽着兰因的手仰着下巴看着齐豫白说,“你看因因都帮我,就你跟个小古板似的,连口吃的都要管。”
齐豫白薄唇微抿,浓黑的眉眼似有无奈,却也清楚兰因不是那种纵容老人而不顾老人身体的人,又想到先前她和秋然不知道耳语了什么,他便未再这个时候多说,只是看着兰因,想看看她怎么解决。
正逢秋然拿了东西回来。
兰因便在青年的注视下,再度转过头和齐老夫人说起来,“兄长也是关心您,粽子容易积食不好消化,吃多了回头难受的还是您自己……”见老人微微抿唇,并不是很抗拒的模样,她又柔声与人说道,“我让秋然把每个粽子都绞成了片状,您喜欢哪个就尝一点,”话音刚落,身边老人就双目放光地盯着秋然那边,兰因见她这般,眉眼含笑,嘴上却还跟着一句,“但只能尝一点,若是吃多了,您回头难受,我可就要和兄长一道盯着您吃药了。”
她知道这个年纪的老人早就过了贪口舌之欲的时候,真要让她每个都吃,全部吃完,她也吃不下,只是心里一直惦记着方才想都尝试一番。
这个时候,你若不让她吃,她肯定得生气。
倒不如顺着她的脾气。
兰因从前在金陵的时候就是这样哄外祖母的,没想到如今居然用同一招对付齐祖母,倒也一样有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