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让苏妈妈去找药膏。
兰因却摇了摇头,“不必,过会就消了,既然您醒了,那我便先出去了。”说完,她不等王氏开口,便朝人屈身一礼后往外走去。
“因因……”
她听到身后王氏在唤她,可兰因并没有止步。
先前苏妈妈没进来的时候,她看着王氏,脑中曾闪过一个念头,会不会她也和她一样,要不然就光昨天那一番话实在不至于让她变成这副模样。
可就算她真的和她一样,那又怎么样呢?
因为她知道忏悔了,她就要原谅她吗?她这二十余年,自六岁起便未再享受过一日的母爱,既然她在她最需要的那几年都没有陪在她的身边,那么以后她弥补再多,对她而言也没用了。
她只希望她以后的人生可以平平静静的。
兰因走出房间,入目是艳阳晴天,阳光有些刺眼,可她还是仰着头任那晴日照在自己身上。
她的心情很平静,就是……
她忽然有些想他了。
这种时候,她特别希望他能陪在她的身边。
*
王老夫人还不知道自己女儿已经醒来。
她坐在花厅,看着坐在底下椅子上的顾情,见她低着头,贝齿紧咬红唇,两只手无措地绞着帕子,连抬头都不敢,仿佛她是什么话本中的恶毒妇人,见她这样,她心里就怎么都对她起不了怜爱之情。
其实顾情刚被找回来的时候,她对她也是心生怜惜的。
她统共也就两个外孙女,都是锦儿生的孩子,她对她怎么可能不疼爱?更何况顾情从小走丢,在外不知道吃了多少苦,能被找回来,她自然是高兴的。所以知晓她被找回来的时候,她立刻动身去了临安,即便顾情瞧见她总躲在锦儿后面,她也没说什么,只觉得她就是在外待久了,不认识他们了。
直到她从锦儿口中知晓她跟萧业的事……
那是她第一次对顾情心生不喜,之前不知道萧业是她姐夫也就算了,可在知道的情况下还要喜欢萧业,甚至为此不止掉了一次眼泪,以至于让锦儿和因因本就淡薄的母女感情变得更加岌岌可危。
她平生最厌恶为男女感情而不顾亲情名声的人。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眼见她们姐妹各自嫁了人,也都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她心里那点不喜也就慢慢散了,哪想到……!即使因因说是与萧业感情不和,即便没有顾情,她也是要和离的,但她还是忍不住生顾情的气。
这天底下的男人是死绝了吗?非要盯着自己的姐夫!
如今竟然还因为这么个男人把自己的母亲气到昏倒。
王老夫人想到这便止不住戾气横生,她脾性其实并不算好,大风大浪见了不少,年轻时,她的丈夫出海碰到海啸,生死未卜,几个王家旁支见她孤儿寡母好欺负便联合上门要问她拿权,她那会肚子里还怀着观南,却是二话不说就拿起一把金刀架在闹事人的脖子上,一副豁出去的模样,从此再无人敢欺到王家头上。
不过是这些年含饴弄孙才看着慈和了不少,但骨子里她依旧还是那个不好说话的脾气。
于是她这一沉眉。
纵使顾情并未亲眼瞧见,但感受到这屋子里忽然压低的气氛,她还是止不住身子一颤,头也埋得更低了。
“知道你母亲为什么昏倒吗?”王老夫人明知故问。
顾情咬唇,却不敢不答,“……知道。”
王老夫人淡声问她,“那你现在可有什么想说的?”
顾情抿唇,握着帕子的手也跟着又收紧了一些。
王老夫人见她这般,心中不喜愈浓,声音也更加沉了,“你既然不肯说,那么我来问,你来回答。”
顾情没说话,依旧低着头。
王老夫人也懒得理会她,只问自己想问的,“我听苏妈妈说,昨日你向你母亲请求要嫁给萧业,可有此事?”见她还想当鹌鹑,她把手中茶盏重重搁在桌上,沉闷的一声撞击让顾情心神微颤,也终于知道开口了。
“……是。”她哑声回答。
“你就非要喜欢萧业?”王老夫人沉声,见她小脸雪白,她没好气道,“你倒是对他情根深种,可你有没有想过他是怎么想的?他若是喜欢你,当初就不会放着你不娶,如今更加不会和因因分开后还对你不闻不问。”
“他把你关在屋子里不准你出来,其中是何意思,你还不明白?!”
“不,他是喜欢我的!”
顾情白着脸反驳,“他当初不肯娶我是不忍阿姐被旁人议论,如今,如今……”她喃喃几次,终是红了眼,如今,她也摸不透萧业的想法了,自从阿姐离开之后,她就越来越看不懂阿业了,可她还是低着头紧握着帕子执拗道:“如今我相信他只是一时的,他心里还是有我的,只要我嫁给他,他一定会好好对我的。”
她喃喃自语,仿佛是在给自己洗脑。
“——你!”
王老夫人气得想拍桌,瞧见顾情雪白的脸又硬生生咬牙忍住了,但凡此时换作任何一个人,她都会指着她的鼻子臭骂一顿再动用家法,可面对顾情,或许是因为她们之间的祖孙情分太过淡薄,有些她能对自己孙女、对因因做的事,她却无法对她做,她忍了又忍,最终也只能咬着牙问,“如果我和你娘都不肯呢?”
“你可知道他从前是什么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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