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长发随着能量的运转飞舞起来,末梢似乎都染上了一层淡光,她睁开眼,目光在虚无的空间里落定,那里随之展开一个圆球状的物体。
“这是?”帕特里克握紧她的手帮她稳定下来。
“是‘洞口’在高维空间的表现形式————我们此行的第一站:恐食鬼原生世界……某种定义上这就是‘地狱之门’。”
“那走吧。”
二人跳进“洞口”,眼前一黑一明,已是在目标世界落地。
白月抬起头看见了猩红的天空,和大得足以引发巨物恐惧症的“月亮”,有风像是幽灵般飘荡,卷起不知名的黑色碎片鬼哭狼嚎。
他们站在茫茫大地的边缘,前方是看不到底也看不见对岸的深渊,后方是一望无际的荒原,空旷无比,只有极目远眺的地平线上有难以名状的东西在动,由于距离太远她也说不上是何种规模的庞然大物。
“这里是魔鬼的故乡,和人类的精神世界有一定程度上的关联,多年以来都吸纳着万物之灵的恐惧与绝望……或许它是这个样子,与‘战败’有关。”
时空旅人感受着头顶呜咽的凄风,对身边的恋人解说。
“也可能是,因为我们都是形成了固有认知的人类,所以这个世界以这种我们能理解的方式呈现出来了。”
白月没再看身后的荒原,她面对着前方深渊散发出的无以名之的黑暗,帕特里克也站在那个方向,严阵以待。
她点点头:“帕蒂现在把‘他’抽出来,这个范围我的能力没问题。”
风从她身后绕过来,扑向英伦青年揉散了他齐整的金发,他的眼睛却明亮依旧,不被黑暗埋没。
然后,他突然对她笑了。
“月,对不起。”他转过身背对她,直接面对着深渊说,“我骗了你,我要留在这里,趁着虫洞的入口还没关闭,你回家去吧。”
白月说话的神态还留在脸上,她感觉听清了又没听:没有什么晴天霹雳,只是晃晃头。
脚下荒原似乎在发抖,硬生生要她原地踉跄,她看见帕特里克似乎想过来扶她,但手还没抬起就放下了,立在原地纹丝不动。然后她猛地要扑到他面前,要他再说一遍,她真的没听清。
于是她一下子撞在了屏障上,太猝不及防以至于发出了闷响:一道不可见的墙,有无限高无限远,以她和帕特里克的连线为起点延伸开来。
时空旅人的处境这才犹如无底深渊,出现在她眼前:她知道这拦住她的墙是什么————精神系异能者凝聚的屏障,只可能是帕特里克,他铁了心把自己隔开。
传送也过不去!他张开了力场抗衡自己的能量!
“你说什么!你要做什么!”白月几乎不觉得疼痛地去砸这面屏障,几乎目眦欲裂地大喊,“发生了什么!昨天还好好的!”
视线从他纹丝不动的背影回到砸墙的手上,金色的戒指还光泽明艳,晃眼得叫她想哭。
“因为,”帕特里克依旧没转身,声音稳得听不出任何情绪,“打败魔鬼的方法,只有成为魔鬼。”
白月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又继续说:“卡莱布,那个警察,你知道他后来怎么了吗?”
“怎么了?”她的声音在发颤。
“我把他杀了。”
……
以下场景,由白月根据帕特里克的转述拼凑出来:新鲜的血肉还惨留着生前的温度,毛巾扔进水里立马满盆浅红,泛起了热气裹挟着铁腥味扑面而来。
帕特里克的目光越过手里的毛巾,盯着警察带金属光泽的衣扣眨眨眼,似乎在思考。
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是看见这个男人纠缠她?
是发现他私下跟踪他们?
还是,真的只是因为他若不抢先这么做,警察的子弹就会打在他的身上呢?
卡莱布的尸体已经被肢解得差不多了,小块的东西要更好处理……做完这一切,帕特里克似乎也想出个所以然了。
————那个夜晚,开膛手最后一起凶案的时刻,心灵世界里面帕特里克几乎拼尽了一切要冲破那扇门的束缚:因为白月在呼救,一种近乎绝望的呼救,他要救她,只有他能救她……他撞开了门,魔鬼的身影就在门后,他扑上去和魔鬼扭打在一起,他必须要抢到身体————
这是他第一次看清共存一体多年的“魔鬼”的长相:竟然是年轻的东方男人?!————白月所说的诸回的样子?
“你抢到也没什么用了。”魔鬼被爆发的他压制,却带上了胜利者的笑容,“事实上杀了我也没用了,你终究会成为‘我’。”
当时帕特里克根本就没管他说了什么,因为他早就决意赴死————被从鬼门关救回来时他也没管这话,因为他被现实的美梦带来的贪心淹没,在拥有赴死的自由后却向私欲低了头,把意中人紧紧地拥抱入怀。
……起先他用爱情愉悦自己,后来用爱情麻痹自己,最后用爱情欺骗自己,也欺骗所爱:带来变化、或者说察觉变化的契机是什么?
帕特里克也说不上来,他逐渐觉得自己存在着一些“怎么忽视也掩盖不住”的感情:见到自称开膛手的模仿犯时他轻蔑而怜悯,那是种“基于本尊见到拙劣而无知的蝼蚁”的情感,他甚至当场没来得及察觉自己对那个男人下手有多阴毒,“一种基于惩罚的阴毒”;后来是不由自主地,用异能发现了卡莱布想抢走白月,那个时刻他下意识萌发了杀心,即使他立马回神掐灭这种念头,“真情实感的记忆”却提醒他,这是“绝对存在过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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