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每日埋头于案前茶饭不思,众人劝也不敢劝,亦是不敢轻举妄动。
这会儿李卯沏了盏茶端上来,“殿下,该歇歇了。”
傅冉并不理会,只沉默着将手里的奏折批完,又拿起了另一本来。
“上次你说谁想来见孤?”
李卯见主子还是这般,心中不由叹着气,面上却不敢懈怠。
“回殿下,是宣敬侯与侯夫人想要进宫来看望许侧妃。”
傅冉手上的动作一顿,终于还是抬起了头来,“孤上次去湛芳殿是什么时候?”
“大约是七八日前。”
“这么久了……”
她气也该消了吧。
那人这般想着复又垂下头将手里的折子批完,搁置一旁。
傅冉站起身来,面上总算有了些这几日不曾有过的情绪,“晚些你去通知宣敬侯,让他们明日便进宫吧。”
“是。”李卯瞧着主子这是有要出门的意思,便又问道,“殿下这会儿可是要去湛芳殿?”
“恩。”那人沉声点头,“让孙太医今日不用来跟孤禀报了,孤亲自去看她。”
“奴才这便吩咐下去。”
……
彼时湛芳殿内正热闹,许纾华这几日难得有心情带着宫里的小丫头们学一学刺绣,各个都欢喜的不行。
眼下大家伙在院里的凉亭围了一圈,绣着摆在桌上的那一株金菊。
她这几日也到了害喜的时候,倒也吃不了多少东西,好在心情不错,每日也都会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
众人瞧着主子跟太子吵了架反倒是高兴了,虽是摸不着头脑,却也为着欢喜。
总归他们宫里是要有小皇孙降生了。
“侧妃,您瞧我这一针对不对?”浣心也跟着来凑热闹。
她的绣工本就是许纾华教出来的,随不及师父,却也是能过关。
许纾华自然懒得理她,只将人往一旁推了推,“你别添乱了,去看看敏心绣得如何?”
一听是要去看敏心的,浣心立马拉下小脸来,“啊……我不去,您自己去吧。”
许纾华瞪她一眼,小丫头也只能乖乖地去看敏心。
只可惜她可没有主子那样的好脾性,人家不过错了一针,她就要一脸嫌弃地说上一通。
好在敏心也不同她计较,始终记着许纾华的恩情便是了。
只是宫里这番热闹的景象终究是在一句“太子殿下到”中仓皇消散。
许纾华手上的动作一顿,将东西不紧不慢地递给浣心,这才吩咐着众人都退了下去。
“敏心,外面有些凉,回屋吧。”她说着只装作看不见门口走进来的那人,兀自朝着屋里走去。
傅冉眼见她转身进屋,众人也都对他避之不及,眉头不由紧锁。
从前他来湛芳殿,这合宫上下都欢喜得不行,今日怎地这副模样……
他百思不得其解,快步跟在后面进了屋。
隔着一道屏风,隐约见着那人手里抱了暖炉,坐在榻上不动也不说话。
太子朝李卯跟摆摆手,让人将屋里伺候着的都带了下去。
“纾儿。”他觉着这样进去终究是唐突了些,便试探地柔声唤了这么一句。
里间那人没应。
太子便也站在外面尴尬着不敢进去。
不知为何,他竟有些心虚。
大抵是上次心知肚明还要冤枉了她,心中终是有愧的。
这般想着,便见敏心走了出来,“太子殿下,侧妃让奴婢传话,说殿下若是有要事便进来说,若是没有便回吧,侧妃今日身子不爽利,有些累了。”
傅冉难得好脾气地答应,“孤自是有要事要与你们侧妃相商。”
“那殿下便请吧。”敏心给他腾了位置进屋,转而又给两位主子沏了热茶,这才退下。
眼下里间只剩他们二人,许纾华垂眸抿了口热姜茶,并不看他。
傅冉坐在另一旁瞧着她,“还在生我的气?”
许纾华并无意理他这些,只沉声问道:“不知殿下的要事是什么。”
那人顿了一下,拧着眉头去握她的小手,柔声哄着:“纾儿,那日是我的错,我明知梦里的事不可能……你如今怀有身孕,莫要往心里去,伤了身子。”
“是妾身胆大妄为,在梦中说了那些胡话,自然不是殿下的错。”许纾华从他掌心抽出手来,朝着他淡淡勾起唇角,“妾身自愿禁足一月,以示惩戒。”
“纾儿。”傅冉无奈地唤了她一声,伸手想要再去拉她的手却被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他落空的手顿了一刻,堪堪垂了下去,“你同我这样闹别扭又是何苦,要我如何你才能满意?”
如何?
许纾华淡淡撩起眼皮看他,嘴角的勾起的弧度渐渐平直,“从一开始殿下便事事不信妾身,妾身一捧真心都被您扔在地上踩碎。如今反倒是说是妾身在闹别扭?”
她虽再不曾对他抱有任何希望,可傅冉的所作所为终究是令人心寒。
她本还想着待时机更成熟些再执行下一步的计划,可如今事已至此,她自然也不想再等了。
“殿下别忘了妾身到底为何才会委身为妾。”
“……”
傅冉没说话只望着她,总觉得她哪里变得不同了,可细细想来却又觉得眼前之人才是他从前认识的许纾华,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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