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上,她想了很多,她了解江湛,他决定的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既然他态度坚定,要强留她在王府,她就只能转换策略,以柔克刚。
前世和他朝夕相处了三年,多少知道如何拿捏他的弱点。
兰画眯起眼缝,眸中闪过冷冷的光。
*
听说兰画不见了,江湛未见一丝慌忙,直接回了誉王府,回府后他并不进殿,而是坐到距归晴苑不远的一个凉亭里。
天气寒冷,亭中早就没人来过,宴行慌了神,忙拿袖子擦了石桌石凳,又命人搬来软垫,炭盆,折腾了半晌,最后在石桌上摆上茶具。
自从没了兰画亲手制的乌山君眉,江湛再未碰过茶,只喝清水。
他品着口里没滋没味的白水,心里默默烦躁,他的人生一向诸事尽在掌控,近来失控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他厌恶这种感觉。
可是,脑中挥之不去的那个人,总是做令他始料不及的事,偏他束手无策。
眉头不自觉蹙在一起,紧握水杯的手,指节泛白。
忽而一道倩影穿破黑暗进入他的视线,他眸光一亮,抬头朝着来人的方向看去。
蒋凌霜远远的见江湛朝她看来,心砰砰狂跳,脚下的步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倒换,她下意识把自己扭的花枝乱颠,红着脸停在凉亭入口处。
江湛早已收回了失望的目光,移目瞥向别处。
蒋凌霜施施然福身后,娇滴滴道:“不知王爷在此休息,请恕凌霜无意冲撞。”
江湛似有似无的“嗯”了一声,也没回头看她一眼,亭内烛光明亮,炭盆兹啦冒着热气,蒋凌霜独自在寒风中默然侍立片刻,终是没有勇气踏进那一方小亭,小小声道:“凌霜告退。”
这回连一个“嗯”字也没得到。
蒋凌霜失落的转过身子,却见兰画走了过来。与她的谨小慎微不同,兰画越过她,径直走进亭子中,对着江湛叫了一声“王爷”,而后在坐到他的对面。
江湛虽然还是“嗯”了一声,可声音里明显多了几丝惊喜。
蒋凌霜目眦欲裂,又不甘心的朝亭中看去,这一眼让她几乎停止了呼吸,男人圆润的喉结上,赫然立着一排小小的牙印,而亭中的那相对而坐的两人之间,莫名有让人脸红心跳的旖旎。
仿佛再多看一眼就要发疯,蒋凌霜迅速离开。
江湛掀起薄薄的眼皮,睇了一眼兰画,声音懒漫,“去哪了?”
“王爷何必明知故问?”兰画耷拉着眼皮道。
江湛被气笑了,“本王的旧账还没跟你算完,你这又添新账。”
兰画从袖口拿出一罐新开封的乌山君眉,用茶匙盛进他的茶碗,温声道:“算不完就慢慢算,反正有的是时间。”
江湛神色一凝,“你这话什么意思?”
第19章 手指挠住手心,男人缓缓……
夜色渐浓,月亮挂在飞檐上。
一只纤纤素手提起石桌上的铜壶,滚烫的热水徐徐注入茶碗,升腾起袅袅白烟。
兰画把茶碗朝江湛面前推了推,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话,而是道:“画画近来愚钝,竟忘了给王爷补新茶,希望王爷不要怪罪。”
江湛垂眸,看茶碗中一片嫩黄的幼芽在水中起起伏伏,最后打着旋沉入碗底,轻笑一声,把视线移到兰画脸上,“为何突然讨好本王?”
兰画神色一顿,垂下了眼睑,“王爷是这王府的主子,画画栖身于此,自当竭力俸迎。”
江湛扬起下颚,身子往后微倾,上下打量她一番,“你之前可不是这个态度。”
跟江湛这样惯察人心者说话,绝对不能藏着掖着,他最善抓话中的漏洞,故而兰画老实回答:
“之前打算开个食肆过自由的生活,谁知突遭横祸,这才知道一个女子在外立足的艰难,今日又偶然走到烟花之地,见那些红楼女子为了讨生活,被任意蹂.躏欺辱,恍然觉得自己能在王府过衣食无忧的日子,实在是莫大的福气。”
江湛长目一皱,声音里带着严厉,“好好的,为何突然想要自由?”
兰画微露赧然,“画画自视一手好厨艺,以为开个食肆定能把那吴福楼的甜食都比下去。”
江湛抬眼觑她,而后端碗饮了一口茶水,戏道:“改日做来,我品赏品赏。”
兰画衣袖下攥紧的手指慢慢舒展,颔首道了一声“是”。
江湛起身,“外面天凉,回屋里去。”
兰画站起身子,安静的侍立一旁,心里却如擂鼓在敲,这是让跟他回寝殿的意思么?
江湛却也没有明示,径直越过她,朝亭外走去,刚踏下第一级台阶,他猛然转身,和后面魂不守舍的兰画撞了个满怀。
他长臂一挥,堪堪扶着向后跌去的女子,嘴角扬起浅笑,“想什么呢?”
兰画心里惊惧,惶然抬头,视线撞入一双长眸,他眸子依旧冰凉,但因着眼尾一点上翘的弧度,染上些许多情的味道,上一世就是因着这亦真亦假的一点情愫,蛊的她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身子仿佛过了雷电,兰画如惊鹿般挣脱他的怀抱,慌不择路的后退了几步。
江湛眼里浮起一层淡淡的不虞,冷着脸朝她逼了一步。见他靠近,兰画下意识后退半步,身子径直抵上了粗圆的亭柱。
她稳了稳心神,低垂螓首轻声致歉,“冲撞了王爷,画画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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