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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惟和宴行陪兰画来到春风乐坊,故地重回,兰画没时间唏嘘,直接上二楼找北璟,而宫惟和宴行也被华春风留在二楼喝茶。
和华春风的大呼小叫不同,北璟看到兰画似乎一点也不奇怪,也许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什么事能挑起他的心绪。
兰画突然觉得自己此行的目的很不地道,可是她别无选择,不管成功与否,她都得试一试。
“我此次回来,是有事要求少主。”兰画开门见山。
“你说。”北璟声音依旧温煦,给兰画一种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会答应的错觉。
兰画心里更内疚了,却还是平静道:“听闻当年京都最大的世家是徐家,在萧皇后之前,徐家还出了一位皇后,徐皇后的儿子一出生就被立为太子,正当徐家皇恩隆盛之时,传出太子弑父篡位的消息,龙颜大怒,太子赐死,皇后囚禁,徐家满门抄斩,圣旨颁布后,太子却和先帝留给徐家的一道遗诏一同消失,皇室追查至今,一无所获。”
北璟沉静的看着兰画,面上波澜不惊,仿佛听的是别人的故事。
兰画顿了顿,她知道揭人伤疤不好,却不得不继续,“少主就是先太子?”
北璟点头,“我是。”
兰画虽然料到北璟不会否认,却还是惊讶他的冷静,稳了稳心神,她没有先说借遗诏的事,先把萧太后的去世和江湛的想做的事给北璟描述了一番,而后才小心翼翼的问:“少主愿不愿意拿出遗诏,帮誉王爷度过这个坎?”
北璟看着兰画,回答的很干脆,“不愿意?”
兰画怔愣几息,很快找到原因,低声劝道:“少主是不是恨萧太后当年夺了您母亲皇后的位置,其实这件事错在先皇,徐皇后和萧皇后,甚至您和誉王爷都是受害者。”
北璟冷淡一笑,“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
兰画迷惑,“那少主介意的是什么?”
北璟面容微动,漆眸漾起一丝涟漪,他目光落在兰画脸上,神情难得郑重:“我给你遗诏,你能不能忘记江湛,以后都留在我身边?”
兰画目中一惧,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瞬间的反应骗不了人,她眼里第一时间出现的是戒备和抗拒。
北璟嘴角溢出苦笑,“这就是我介意的。”
介意她的爱恨全围绕着江湛,介意她回到他面前还是为了江湛。他是隐藏情绪的高手,可以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离开,却无法面对她为了另一个男人而回来。
二十年来,他第一次说了出格的话。
他用舌尖舔了舔牙齿,比起将一切隐忍在心里,说出来似乎轻松许多。
兰画心里却沉的像压了一块石板,纵然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此番对话下来,她也明白了北璟的心意。
可是她没有办法回应。
北璟以毒攻毒般饶有兴致的欣赏了一会兰画脸上一言难尽的表情,嗓子里突然溢出清浅的笑声,挑眉,“怎么?拒绝的话都不愿给我留一句?”
兰画都快哭了,但也知道自己不能强人所难,冲着北璟福了福身子,闷闷道:“谢少主抬爱,画画有负深情,还请见谅,多有打扰,就此作别。”
说完她转身向外走,艰难的跨过门槛后,她又转过身子去关门,两扇门页阖上的瞬间,一个明黄色的卷轴从门缝伸了出来,兰画大喜,忙推开门,只见北璟的随侍兰若双手奉上她梦寐以求的密诏。
兰画从兰若手中接过密诏后,手都是抖的,她抬眼看一眼屋内,北璟已背过身子,目光看向露台外的一楼大厅,她识趣的不再打扰,对着他的后背深深一拜,而后转身下楼。
等兰画走后,兰若阖上门,走到北璟身边,怏怏道:“少主为何要把遗诏给出去,您就应该让誉王爷和皇室斗个两败俱伤,而后拿回属于您的一切。”
北璟轻笑,“我永远坐不到那个位置,我早就被养废了,小的时候被所有人捧在天上,后来又被全世界踩进泥水,这种落差足以侵蚀人心,故而我富可敌国,却自怨自艾,想为徐家复仇,又胆战怯懦,我这样的人注定成不了大事,但是江湛不一样,我以前鄙薄他和我一样胆怯,实则他比我果敢,他做了我不敢做的事,今日就算兰画不来,我也会亲自奉上遗诏,助他一臂之力。”
兰若虽然听懂了北璟的苦心,嘴里却小声嘟囔,“少主宽仁,哪有你自己说的那么差。”
北璟笑而不语,目光落在刚走出一楼大门的三人身上。
兰画拿到遗诏后,迅速上了候在乐坊前面的一辆马车,宴行快马加鞭,三人很快回到皇陵,从密道匆忙进入屋子,却见内里空无一人,宴行问留守的亲卫得知,江湛已带人去了皇城。
宴行大惊,“王爷提前了计划。”
兰画二话不说又钻进了马车,宫惟没有阻拦,贴身侍卫般跟着进去,宴行却焦急的喊,“现在宫里肯定乱起来了,兰画姑娘且先等我安排人马陪您...”
宴行话没说完,只见马车从他身边呼啸而过,兰画的声音远远传来,“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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巍峨的皇宫,红墙黄瓦,鲜亮的刺目。
江湛一身银雪甲衣,凛然走在宫道上。
他的身后,锦衣卫和西北军身披战甲,一手持盾,一手握剑,如猎食的迅兽,浩浩荡荡的挺进皇宫,守卫在宫道两旁的御林军被江湛浩然的威压震慑,手持利刃,两股战战不敢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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