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盛脸色错愕,顿了顿不明他的话,只有一双眼睛直直看着面前的人。
墨色长发映射在烛火下,月明荞微侧着头,卷翘的睫毛在发抖,薄唇微抿,不知在害怕什么。
“你还记得白澜吗?”月明荞看向常盛,“我的夫人白澜。”
常盛自然记得,他点了点头,脑海里依稀浮现出一位身着红裙,长相妖治的女子。可那女子早就在五年前死了,又为何要对自己提及。
月明荞抱着膝盖,仿佛能找到些安全感,“他还活着。”
“白澜和厅白幻是同一个人。”
常盛敛眉,“你到底在说什么?”
月明荞的话荒唐可笑,话里有话,常盛不解,一时思绪乱成一团。
白澜怎么会是厅白幻?女子和男子又怎么能混为一谈?可他却诡异的发现,记忆里两人的模样竟有些神似。
“不明白吗?那个几年前和我成婚的人是厅白幻。所以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所谓的强迫和威胁,在明华堂时我留在他身边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所看到的都是假的。”
“你胡说!”常盛拳头紧握,脑海闪过无数错乱的回忆。为何厅白幻独独对月明荞感兴趣?为何郡王府能在缙国战乱中幸免于难?为何月明荞会留在厅白幻身边?
所以这人从一开始就知道所有?这又怎么可能。
“没有胡说,都是真的。”月明荞垂下眼,“我不想你恨我,所以撒了谎。我本以为我们不会再见,但你却为了救我而闯入了影国军营,我没办法无动于衷……”
因为我不值得。
月明荞道:“我不想看着你出事……所以,不用再救我,离开这吧……好好活着。”
就算是恨,也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常盛的眼眶染红,攥住他的手腕抑制不住发抖,“你在骗我,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月明荞,把刚才的话都收回去!”
他原以为最了解的人,从一开始相识相知相处的人,托付满心的人,如今却突然变得陌生。若所有的一切,月明荞都是知情者。
那国公府灭门,他又是否牵扯在内?
“我没办法收回……都是真的,常盛。”月明荞挣开他的手站起身,“我会让他放了你,所以你要好好活着。”
“月明荞!!!”
没有顾及顾及身间的伤,常盛死死抓住他的手腕,“告诉我你在撒谎。”
“我们相处数年,你又怎么可能会骗我?”
我们曾一同游街,雪猎、喝茶谈会、明明做过那么多的事,怎么可能会欺骗自己?
“对不起……”
常盛望着他,妄图从那双眼睛里看出一些东西。这人的目光纯粹,根本藏不住心思,几乎一眼,很多事就确定了。
“为什么一定是他?”常盛松了手,口中喃喃。记忆中|国公府灭门,满院鲜血,而自己的父亲人头落地,就滚落在自己的脚边。
如今,连自己最后在意的人也被夺走了。他倏而放声笑了起来,笑声裹挟着夜里帐外的寒风,冷漠刺骨。
“我会杀了他的……”他眸色狠戾,像换了个人,看着面前的人已然没了温色。
他没办法放下恨意,也没办法让自己释怀。
“你走吧。”常盛回过头不再看他,如今自己和月明荞已经再无任何可能,又何必继续自欺欺人。
月明荞爱着厅白幻,而自己却身负仇恨要杀了那人。他们注定是两路人。
眼底闪过这人落寞的背影,常盛呆滞看着月明荞离开,耳边风声瑟瑟,烛火摇曳不停,屋内又静了下来。
苦闷的笑了笑,常盛垂眸片刻,从怀中摸索出了一方木盒。这本是留在身边饲养玩乐的物件,没想有一日会派上用场。
木盒打开,入目便是一只透蓝蜘蛛,此又名——绝情蛊蛛,传闻被咬一口就能断情绝爱。有些可笑的,他从没想过,这蛊蛛会有用在自己身上的一天。
月明荞,如果只有断绝对你的爱意,才能让一切重回正轨,那么我愿意。
——
月明荞回帐浑浑噩噩睡了一觉,时间很短,但梦见的人和事却很多。再次醒来时,帐外下起了雨,噼里啪啦的雨点落在帐顶,让他突生一种时光踌躇的错觉。
“醒了?”耳边暖烘烘的,厅白幻声音很淡,搂着的手顺应着扯了扯被子,
这人不知是何时来的,又是何时躺下的,月明荞闷闷嗯了声,从床上坐了起来。
此时天还未亮,帐外也是宁静,正是该睡的深的时候。
只是他本就没睡意,这一觉醒了就更睡不着了。
厅白幻起身替他拉过被子,盯着那双发红的眼睛看,指腹缓慢抚过。
“还在乱想?”
月明荞揉了揉额,思绪乱成了一团,只道:“……天亮放他走吧。”
“好。”
月明荞看着面前的人,下意识咬着下唇,倘若时光能回到几年前,他有一刻觉得自己不该认识这个人。
可若不认识,结局又会好到哪里去?缙国灭国,国公府和郡王府满门屠灭?或许自己也早就死了。
似乎从一开始书中就没有过完美的答案,他没办法去避免一些事件发生,也没办法左右,只能如此生活在当下。
“荞荞”
厅白幻把人抱在怀里,顺着他的墨发,他知道这人在害怕、挣扎、犹豫,“别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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