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白循着双喜给他指的大致方向,一路向着北方奔跑。烈风吹得他有些睁不开眼,便半眯着努力辨认方向。小爪子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浅浅的梅花印,瞬间又被新的雪片填平。
没跑一阵,便听到前方传来轰隆隆的马蹄声,他心里一动,可想起双喜的叮嘱,那喜悦还没浮到眼底,便被他又按了下去。
双喜告诉他,云藩王的兵已到了城北十几里,他现在出去的话,正好能撞上,所以见到军队,立即就要藏起来。
洛白赶紧向着旁边林子奔跑,一路刨起雪花四溅,刚刚藏于一棵大树后,长长的浩荡军队,便从他开始奔跑的路上通过。
等到所有人都通行,再也听不见一丝马蹄声,洛白才从大树后走了出来,抖抖身上的积雪,甩了甩耳朵,继续顺着车道奔向最北方。
他不知道边境到底有多远,也不清楚自己要奔跑多久才能到,只记得双喜说的那些话:陛下被困在津度城里,再过上几日,米粮都要断了。
我绝对,绝对不会再犯以前的那种错,我曾经发过誓,只要哥哥有危险,无论如何也要去救他!
洛白就这样奔出了小半日,冬日暖阳从云层后探出了头,照得小豹身上起了层薄汗,在阳光下闪着星星点点的碎光。
连续的奔跑让他体力有些跟不上,四只爪子已经冻得快感觉不到,却没有休息片刻。
不过当他穿出一片林子后,看见前面有几辆马车,和他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
他虽然不介意就这样一直跑到北境,但也知道有马车坐更好,更何况他出宫得及,连稻草都还没有备上。
在不被察觉地跟了片刻后,他终于追上了一辆马车,跳上车辕,脑袋悄悄伸进车帘缝隙往里看。
这马车虽然不算豪华,却也还算舒适,斜躺着一个发须尽白的干瘦老头,闭着眼睛在睡觉。
洛白探头观察了他一会儿,轻轻地嗷了一声。
我可以进来吗?
老头睁开眼,和车帘下方的小豹对视了几瞬,又闭上了眼。
洛白觉得这是允许的意思,便整个身体钻了进去。他不好意思上座位,便有些拘谨地坐在车厢一角,安静得没有一丝存在感,只骨碌碌转着眼睛打量四周。
车厢内放着一盆炭火,烧得很旺,洛白见老头依旧闭着眼,便伸出两只前爪,在炭火上面烤。
刚才他在雪地上奔跑,爪子浸了雪又湿又冷,这样烤了会儿,将毛烤干至雪白蓬松,又在炭火前慢慢转圈烤全身。
当他转向老头时,发现他已经醒了,正用那双苍老混浊的眼睛看着自己。
洛白一动不动地和他对视着,寻思他要是赶自己下车的话,那也只能下去继续跑,却不想老头竟然又闭上了眼睛继续睡觉。
洛白吁了口气,走到车厢一角趴下,开始想着楚予昭的事。
也不知道哥哥怎么样了,现在还有吃的吗……
正在胡思乱想,面前突然掉落一样物品,吓了他一跳,结果是一个鼓鼓囊囊的青布靠垫。他去看老头,见老头换了个姿势躺着,便知道是他扔给自己的,伸出爪子将靠垫拨近些趴了上去。
他开始跑了太久,又累又担心,现在车厢温暖,靠垫舒适,恍恍惚惚似乎睡着了,又似乎只是回忆起了一些事。
……
树林里奔跑着两名男孩,皆是上气不接下气,大的那个衣衫挂着几条碎缕,像是被什么撕扯出来的。
“哥哥,那熊,那熊好像没有追过来,我们要不要歇歇?”
“现在不能歇,它可以,可以嗅闻气味追踪,我们得跑到前面那条小河,整个人泡进去,它,它就闻不到了。”
年幼的洛白毕竟腿短,有些跟不上,大一些的楚予昭便拽着他胳膊,半拖半抱地往前跑。
洛白咬了咬唇。他刚才和哥哥一起在树林里捡菌子,竟然遇到了一只黑熊。最近村里猎户说过山中有熊的事情,却并没引起他的警惕。毕竟他生活在这里,从来只在后山见过麂子或是兔子,最多有那么一只瘦骨嶙峋的野猪。在他意识里,这里根本就不可能出现熊这种大型猛兽。
但他和楚予昭就那么遇到了。
他们从山坡上往下滚,顾不上一头一脸的灰土,没命地往前跑。黑熊不敢下陡坡,便冲向旁边树林绕着追,这样给了两名小孩逃脱的时间,一口气跑到了山这边。
“再坚持一会儿,前面就是河。”
楚予昭一手拖着洛白,一手拿着准备砍柴的砍刀,汗水从他的脸侧滚落,衣衫后背也浸透。
他此时已是少年模样,身材高挑但单薄,俊美的脸庞初初有了成熟男人的轮廓,却又透出尚且青涩的稚气。
洛白跑得发髻都歪了,几缕头发洒落在颊边,一双大眼睛里分明全是惊恐,却也没有哭叫,只抿着唇跟着不停地跑。
洛白费劲地扭头,没有看见黑熊的踪迹,边跑边道:“哥哥,好像,好像它没有追来。”
楚予昭自小习武,听觉比普通人要灵敏,他能听见远处林子里有树枝折断的咔嚓声,还有大型动物奔跑时,地面发出的闷响。
那声音越来越靠近,按照这个速度,他俩在被熊追上之前,是赶不到那条河的。
但他并没有告诉洛白,看见旁边山壁上有处一人大小的山洞,便将洛白往那处拖,将人塞进洞,喝道:“你就在里面不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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