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柏远听他这么说,心惊胆战地把罕见病的名字都过了一遍,不知道林笙是出了什么天大的问题,胸口揪成一团,痛得他快要坚持不住。
林笙摸出钥匙打开一扇浅黄色的木门,是一个很小的单人间,只够放下一张单人床和一张小书桌。床上散乱地扔着一些书本和几件衣服,屈柏远认出有一件衣服是自己的。
“坐吧。” 林笙把床上的东西挪了挪,腾出一块地方让屈柏远坐,然后自己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
屈柏远觉得有什么地方变了,跟以前不一样了。这种变化让他心慌,他觉得某种抓不住的东西正在离他而去。
林笙不敢看他,把双手放在书桌上,拿起一只笔在指间转,开始解释他这半个多月的行踪。
C 市的精神科医生把他推荐给 H 省医科大学的李永歌教授,作为志愿者参加实验。
他刚刚说完第一句话屈柏远就打断了他:“精神科?”
不能再瞒下去了,必须要坦白了…… 林笙听见自己心跳得很快,在胸腔里咚咚咚地敲击着,敲得他满嘴的血腥味,“嗯…… 是一种精神疾病。”
“什么病?”
林笙把那翻涌的血腥味咽下去,张了几次口才说出来:“信息素成瘾症。”
“成瘾症。”
屈柏远听过这种病,在某一期的科学杂志上看到过关于这个病的详细解释。他那精密严谨的大脑立刻提取出成瘾症的关键词:特定的 Alpha 信息素、强制性渴求、具有欺骗性的爱意、遗传性……
沉默在狭小的房间里蔓延,一点一点绷紧。林笙觉得那沉默就要崩断在自己头上,在他和屈柏远之间断出一道天堑。
屈柏远首先打破沉默:“什么时候开始的?”
指间的笔掉在桌上,发出啪嗒一声轻响,林笙微微张开嘴巴,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他贫瘠的语言混乱地组织着这一段残忍的现实。屈柏远没等到他的回答,自顾自地点头道:“第一天,你认识我的第一天,在西山的民宿——那天晚上你发情期,我正好撞见。”
“之后的一天你问我能不能给你一点信息素,我拒绝了。”
林笙从未像此刻般无地自容,他双手捂住脸,好像全身赤裸地在屈柏远面前。
屈柏远继续道:“再之后是你急性发情反应。”
“再后来我们在一起了,我标记了你。” 他声音发苦,曾经被忽略的蛛丝马迹都清晰起来、串联起来,嘲笑他自以为是的深情。
林笙捂住脸小声地啜泣,“对不起。”
“发作的时候是什么感觉?痛不痛?”
“对不起。”
林笙哭起来,屈柏远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把他抱住,“很难受吧?我走了那段时间,你是怎么过的?”
林笙没有回答,狭小的空间里只有难以忍耐的哭泣声。
“对不起……” 他不断地道歉,屈柏远只是抱着他,用手揉他的头发。
屈柏远知道现在问什么都是无效的,他是一个病人,他大脑出了差错。他出了错的大脑现在正在告诉他,他很爱自己,他需要自己的信息素,像他们在一起的一年多一样。
不可靠而且没有美感的信息素把林笙送到了自己身边,用一种病态的方式让他炽烈地爱上了自己,并且用极端的痛苦来惩罚他的依赖。
林笙从他怀里离开,在抽屉里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一叠文件递给他,“我现在在参与他们这个新药研究的实验,是一种脱瘾药,可能会需要很长的时间,但是我听李教授说是能治好的。”
屈柏远皱着眉一目十行地看志愿参与实验的责任声明,一条条都是触目惊心的不良反应。
他捏着文件问林笙:“为什么?”
“因为我想治好这个病。” 林笙只说了前半句,后半句被他省略了:因为我不想成为你的累赘。
屈柏远指着文件上关于实验的内容说:“这个研究才刚刚开始,还远远不到可以临床试验的时候,他们这是非法人体实验!你不能参加!”
林笙争辩道:“是合法的,有 O 联的批准。”
“不行,你不可以参加,” 屈柏远拉他起来,把他抱在怀里,“跟我回去吧,我以后不会离开你了,好不好?”
“…… 我要留下来把病治好。以后不要来找我了,我接触你会让药失效的。”
“你没有必要治它,我答应你,从今天起,我一刻都不会和你分开。” 屈柏远语气里甚至带着祈求:“跟我回去吧,我全部的爱和信息素都是你的,不会再分开一天了。”
林笙由他抱着,闭着眼睛靠在他身上,心里想,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想不带任何瑕疵地爱你。我不愿你看到我,就想起我是因为信息素才跟你在一起的,我想清醒地爱你、自由地爱你,就像你对我一样。如果我做不到,我宁愿离开你。
屈柏远值得最好的。
林笙从他那里偷来最后一丝体温放在胸口收藏,然后推开他,“你走吧,你再不走我的药就要失效了,我会控制不住我自己。”
“那就让它失效。”
屈柏远强硬地吻住他,用力箍住他不让他逃脱。
初步研发阶段的脱瘾药有很多副作用,其中就包括肌肉力量减退,林笙现在已经不是屈柏远的对手。
接吻接得像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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