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那一日,我戴猫儿爪,你带猫儿脑袋,咱俩又是一只完完整整的猫儿。”
魏王梁帆悬半倚在椅背,两条长腿长的无处安放,正百无聊赖间,却瞧见了对面的小女儿,认认真真地在空中画了一只猫脑袋,那神情可爱认真,忽觉的有趣极了。
正思量间,听得有内官高声唱道:“琅琊公主驾到。”
众人便都站了起身,旋即跪拜在地。
琅琊公主梁冰衔虽换了一身衣衫,可发髻上还戴了那两只小鸭梨和甜樱桃,顾瑁偷偷看了一眼,只觉得气闷,偷偷地和烟雨极小声地说,“我好不快活!”
魏王梁帆悬也只得十八岁,上前唤了一声皇姐之后,忽得提高了调门,“皇姐头上是什么?”
琅琊公主吓了一跳,捂了胸口不敢动了,表情僵硬地问道:“有什么。”
梁帆悬哦了一声,慢条斯理地说,“有一只虫子落在了皇姐的头上。”
琅琊公主一惊,也来不及叫人来赶,自己先往发顶赶了一赶,再抬头看魏王的神情,见他还是摇头,这下急了,往头顶轻拍了拍,那小鸭梨和甜樱桃原就别的不牢固,一下便落在了地上。
梁帆悬本就想顽皮捉弄一下皇姐,这会儿忽见她头上落下了两枚小发饰,就想着一时来敲诈她,这便说了一声得嘞,弯下身将两枚小发饰捏在了手里,转身回了席间。
琅琊公主愣在了当场,意识到又被魏王给捉弄了,直气的七窍生烟,差点想拂袖而去了。
顾瑁和烟雨目睹了这一切,只觉得畅快极了,顾瑁偷偷问烟雨:“我快活了,你呢?”
烟雨也悄悄说道,“我今儿这一天都会很快活!”
第33章 .吴树燕云我视若珍宝的,旁人视作草芥……
魏王同琅琊公主同胞,相差不过一岁多,彼此打闹惯了,公主气了一阵儿,瞧着座下安安静静候着她的姑娘,便也拾掇了心情,笑着往主座上坐了。
飞英花会第一巡便由公主开场,她举了杯盏,春日的日光晒在她的面颊,使她神采盎然。
“……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今儿我只盼着不要下雨才好。”她往座下看,贵家的姑娘们各个有着鲜焕的面容,都是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妆容精致、眉眼温顺,端着世家贵女的仪态,哪一样都叫人挑不出错处——只有那一个。
那个叫做盛烟雨的女孩子,像春日倏忽而起的烟水气,轻杳而绵软,说不明白她美在哪里,或许她整个人站在那里,就站成了美丽两个字。
公主觉得很失落,忽而就把话头儿落在了烟雨的身上,“不过今儿有一位姑娘的名字,倒应了雨字,若是一会儿落了雨扰了兴致,可要罚她酒喝。”
烟雨在听到头一句话的时候,眼睛里便浮泛起无措来。
春日本就多雨,更何况雨季还不曾过去,若当真要下雨败了兴致,岂不是怪在了她的身上?
琅琊公主不明着说谁,可女孩子们之间都互通过姓名,听见公主这般说,都有意无意地将视线汇聚在烟雨的身上。
长桌对面坐着年轻公子们,略有轻浮的,便顺着女孩子们的视线落在了烟雨身上,稍有教养的,只默默听着,不发一言。
顾瑁在桌下握住了烟雨的手,一点儿也不客气地瞪了回去,女孩子们倒知趣,矜持地收回了视线。
烟雨的手被顾瑁握在了手里,勇气顺着她温热的掌心,一点一点地涌进了烟雨的指尖,她慢慢儿地抬起眼睫,将眼底的那抹无措敛去,静静地望住了琅琊公主的面庞。
或许是那样纯质的眼神毫无畏惧,琅琊公主略顿了一下,忽觉得有点儿自讨没趣,恰在这时,长桌首座响起来清朗一声叫板,“飞英便飞英,偏皇姐爱扯闲篇。依本王看,爱东拉西扯地也要罚酒。”
这盛宴上,唯有一人敢同琅琊公主叫板,魏王梁帆悬半倚在椅上,身姿闲适,下巴微抬,自有一番倨傲之气。
琅琊公主含着笑剜他一眼,这便笑着开了席,自等风来花落。
飞英花会,岂能单等花落?席间贵女们自有交际,又有古采班子变戏法凑趣儿,席间便偶然有笑声浮泛。
烟雨觉得这样的交际很无趣,同一旁的顾瑁对上了眼神,都觉得何苦来哉。
顾瑁惦记着她和烟雨的发饰,悄悄往魏王梁帆悬那里望了一望,但见那十七岁的小王爷在首座托了一盏酒盅,仰面向上瞧着树上的一簇花枝,额头鼻尖至唇的弧线一路向下,勾勒出极秀致的侧脸。
顾瑁戳了戳烟雨,“也不晓得魏王殿下拿女孩子的发饰做什么?你说我能不能去要回来?”
烟雨也往那一厢望过去,旋即收回了视线,“罢了,方才我不是说再给你做一只猫儿脑袋么?”
顾瑁还是觉得可惜,托着腮无精打采:“可我总想着,好端端地甜樱桃和小鸭梨落在了旁人的手里,也不能得到好好的爱惜,就觉得不舒坦。”
何尝不是这个道理?自己视若珍宝的,或许在旁人眼里,不过是草芥罢了。
烟雨无端地觉得难过起来,这时候偏偏起了一阵儿风,不偏不倚地飘落进了桌上三个人的酒杯里。
公主便叫人来看,点了名字:“开阳侯府齐二姑娘,顾家的盛姑娘,还有——”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的胞弟梁帆悬,“给魏王殿下把酒满上。”
烟雨瞧着自己酒盅里的那一片苦檚花,眉间就蹙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