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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维舟心中只觉平生知音不过如此,脚步追随上去。
    “当年不过弱冠,年轻气盛,秉性倔强。”他遥遥想起当年的热血和热切,“说起来可笑,不过是想以笔杆之微力,坚秉世间之公理。”
    年轻的阁臣认真地听着,忽而一笑,“若非此策问,杨大人或许可问鼎殿试一二,如今可后悔?”
    这个假如,杨维舟也曾在心中问过自己,他自嘲一笑,“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①”
    顾以宁停下了脚步,月色漫卷在他的眉眼间,他笑的澹宁,无端令人心安。
    “多谢杨大人。”他拱手,“我同你有一样的志向。”
    千百年来,读书人的最高理想又何止一样相同?
    杨维舟拱手道别,那位年轻的阁臣大人负手而去,背影犹如修竹森森,在月色中渐渐走远。
    他无暇去思虑顾以宁的来意,只觉得十多年前的热切又重回心头,又惊觉那场与登瀛倭贼的战斗,不过才过去三年,他无家累,父母早已过世,如今他又有何惧?
    思及此,他转身,撩起官府,径自向刑部衙门跑去。
    太平堤上期太平。顾以宁信步走下太平堤,往那烟栗色车轿而去。
    石中涧迎上了他,目光相接,已知大人心中所思所想,这便随侍在侧,同他说起了太主回府的事。
    “太主回府时,在门口特意叫白嬷嬷送表姑娘回家。”石中涧不知道公子是不是想问这个,但还是说出了口,“大老爷、二老爷带着东府的人都在门口站着,应是把这些话都听入了耳,往后……”
    他纠结了一下,声音渐渐不确定起来,“往后表姑娘,就是正儿八经的顾家人了。”
    轿中久久未有声音传出,石中涧不敢妄自揣度公子的心,只默默想着:不知道当初四姑奶奶当初收养姑娘,有没有过金陵府衙的手,若是上了金陵府的户籍,公子同姑娘之间……
    他默默地朝着轿子看了一眼,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公子待姑娘,也许没有那一层意思,是自己想多了吧。
    车轿一路驶进了顾府西门,再往书房而去。
    石中涧素来知晓公子之脾性,若是心中有事,便会在书房阅览群书,以求解答。
    到得深夜,石中涧换值,在书房前望那窗子上看了看,公子颀秀得身影映在窗纸,捧卷在读。
    第二日晓起,石中涧来为公子收拾桌案,却见那整整齐齐的书案上,正中摆了一本《大梁律法疏议》,想是公子昨夜认真研读之书。
    天光穿过支摘窗,映在书卷打开的那一页,光亮变幻成窗纹的形状,落在那一页,将那一列字照的尤为明亮清晰。
    “……父母若许,可分家析产。”
    第42章 .春山爱笑小时候您也不爱读书?也在地……
    从狮子岭公主别业回来的当晚,烟雨拥着软被,一夜好眠,以至于第二日晓起,鸟雀都在窗下吵嘴了,她还睡得呼呼。
    顾南音今儿要出门,打开烟雨卧房的门悄悄瞧了一眼,笑着给她掩上了门。
    “叫她睡。”她往外走,仔细嘱咐青缇,“这孩子昨儿缠着我说话,直说到深夜去,你瞧我这两个乌眼圈儿。一时醒了哄姑娘用早点,可别空着肚子出门。”
    青缇笑着应下,送着姑奶奶并云檀出门,又问道:“方才瑾大奶奶打发人来说的事,您看……”
    顾南音想起来了,哦了一声,笑着说:“倒忘了这一茬。从前都是我这个三脚猫教濛濛,也教不出什么子丑寅卯来,既然瑾大奶奶发话了,自然要去的。”
    她抱怨着出了门子,“指不定昨儿夜里她们有多伤脑筋呢,闹的今早上才打发人来说,可叫我忙了一早晨。”
    青缇嗯了一声,笑着将姑奶奶送出了门子。
    长房的瑾大奶奶出身如皋名门闵氏,如皋乃是我朝最为崇文重教之地,千百年来绵绵文脉不绝。瑾大奶奶饱读诗书,眼界深远,嫁至金陵顾家,诞下二子二女后,便在东府开设了小学堂,专门教授东府的几位姑娘。
    其后这间学堂在闺阁间有了名气,客居顾家的几位表姑娘、与顾家交好的世家都将女儿送至这里学习。
    顾南音同女儿在顾家无人问津,便是去“烟外月”学习制艺,都是托芩夫子的私心。今日一大早,瑾大奶奶便打发人来请表姑娘去学堂,倒叫斜月山房里一片喜忧。
    姑娘还不晓得这个事儿,青缇提了裙子回了卧房,将将打开门,便见自家姑娘正揉着眼睛窝在被窝里望呆。
    十五岁的小姑娘正对着窗,一头乌发逶迤在肩背,晨光温软地亲吻着她的额头鼻尖,勾勒出柔软的眉眼。
    她见青缇来了,揉了揉乱蓬蓬的头,喊了一声饿,“娘亲呢?”
    青缇就笑着去侍候姑娘起身,为她把衣衫鞋袜穿戴好,又引着她去洗漱,一边儿同她说着话。
    “您先别管姑奶奶。今儿要去长房的学堂听讲,您可得动作快些。”
    烟雨觉得这个消息不啻于耳边炸了个雷,她吓的吞了口青盐水,惶惑道:“做什么要我去上学?我认识的字儿够多了……”
    “光认识字儿可不行啊,总要出口成章才好。”青缇绞尽脑汁地哄她,“往后要是开了制艺铺子,您也要记账呀。”
    烟雨木怔怔地坐在了桌前,食不知味地咬了一口蒸儿糕,芝麻糖的香气在唇齿间散开来,她才觉得耳边的雷走远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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