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刘二娘炙烤,比如吉祥旋煎,比如宋五嫂鱼羹,一家店铺之中,往常只有一种最拿手的美食,只要能吸引来食客,就能长久做下去。
但沈怜雪要做的却不是这一种。
她这间小小的食肆,要做的却是许多正店酒楼的多种菜品。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沈怜雪见裴明昉对自己的食肆确实很关心,甚至一脸严肃,似在商议什么国家大事,便也跟着挺直腰背,不由严肃起来。
“大人,我们要做的其实按团团的话叫自选,除了烤鸭等大菜是做一套上一套,按份选取,其余皆是早就做好的凉菜冷食以及火锅。”
“每样菜品按照价格,用的盘碗都是不同的,这样客人自选了几样,最后统一结算,又方便又好算。”
“即便不识字,即便有些菜品的名字从未听过,但只要他们看到摆放在桌上的菜品,立即知道那是什么,售价几何,甚至能猜测出大概的味道来。”
裴明昉道:“既然如此,倒是方便食客,但对于食肆来说,却有利有弊。”
沈怜雪抬头看向他,裴明昉便解释道:“弊是因所有菜品都呈现在众人面前,是好是坏,一眼便能分辨,他们不喜便不会选取。利则是省去不少口舌工夫,也避免了因货不对板而产生的纠纷。”
裴明昉最后却微微一笑:“若是对自己的招牌很有信心,对所出菜品皆是自信,那便是利大于弊。对于食肆,也是另一种招牌。”
沈怜雪如此听着,倒也抿了抿嘴,忍不住面露喜色。
“如此便是了,大人一针见血,结账也方便的。”
裴明昉便不住点头:“那这活计苏掌柜一定能做好,他算数学得很好。”
沈怜雪便笑道:“大人对这些新词学得也很快。”
以前沈如意说什么,想什么,都会给母亲仔细解释,但到了裴明昉这里,似乎只要她们把词说出来,裴明昉便能无师自通。
状元爷确实不是白当的,当真厉害。
裴明昉被沈怜雪夸了一句,不由摸了摸鼻子,他的声音似乎都带了几分雀跃:“在政事堂听多了,许多年轻官员的观点也很新颖,若不虚心求教,如何进步。”
他也不过才三十而已,倒是管人家叫年轻官员。
要知道,许多刚高中进士者或许已经白发苍苍,比现在的裴宰执年纪还要大得多。
沈怜雪抿嘴笑笑,眉宇间满是朝气:“其实不算难,因为火锅的菜色大约都是生菜,我只要熬制好锅底和酱料,其余都可以让扫洗婆子来处理菜色。”
裴明昉目光一晃:“这火锅倒是未曾吃过,不知裴某能否有幸品尝?”
沈怜雪道:“好啊,大人何时有空,我可上门来做一次席面,也请公主殿下和少卿尝一尝,这些日子来,大家都很照顾我们母女,我心里很是感激。”
裴明昉道:“不耽误你生意吧?”
沈怜雪却笑了。
她笑起来的样子,比头上那支步摇还要美丽。
“生意再重要,也没自己的日子重要,”她道,“团团总要到处玩玩看看,不能整日跟我一起围在灶台前,日子过得单调。”
一直偷听的沈如意这会儿倒是坐不住,过来道:“娘,我也很喜欢啊,赚钱最快乐了。”
沈怜雪拍了拍女儿的额头:“你又偷听!”
沈如意眼睛一转,看向裴明昉:“爹爹,火锅是我发明的,可好吃了,我很喜欢,你也肯定很喜欢。”
裴明昉把她抱起来,放到腿上,让她趴在窗户边看外面的各色杂戏。
“团团喜欢的,我也一定会喜欢,”裴明昉道,“不过团团,你长高了。”
沈如意惊喜地回头:“是吧!我就说我长高了,我现在都抱不了娘的腿了,只能拽她衣袖。”
裴明昉眉宇之间皆是笑意:“是,团团就是聪明,自己就能发现。”
其实不是因为身高,是因为她重了不少,这几个月好吃好喝,小孩子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沈如意可比以前要重得多。
裴明昉摸了摸她发髻上的乌黑头发:“想你早些长大,又舍不得你早些长大。”
沈如意看着楼下的热闹杂戏,道:“人都会长大的,团团也不例外,不过到了那个时候,团团就不用爹爹抱了,自己想去哪里都可以。”
沈如意别看小小一团,说话颇有些哲思,就连裴明昉偶尔也会被她的话震到,一时之间不知要如何回答。
一家三口这边其乐融融,另一边的裴少卿跟祖母一起嗑瓜子。
“祖母,刚碰到了一件趣事。”他把遇到尤家六小姐的事情说了,赵令妧一边听一边点头。
“知道了,回头告诉你二叔一声,”赵令妧根本就没怎么听,余光一直落在那一家三口身上,“你二叔,还是有点用处的。”
大抵是为了让沈怜雪尝一尝汴京最出名酒楼的菜色,赵令妧难得铺张浪费一回,让他们把所有的拿手菜都上了一遍,让沈怜雪细细品尝一番。
白矾楼能享誉大宋,其实最厉害的并非菜品,而是他们家的醉仙酿。
那醉仙酿又醇又香,酒坛子还未打开时,便有一股浓厚的酒香味扑鼻而来。
沈怜雪微微一嗅,便道:“好酒。”
她不嗜酒,但汴京人人人都会喝酒,也都会品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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