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吉祥道:“我看到其中写,当年那个工头偶尔也接一些窑楼的差事,给他们搬运家具、货物,或者偶尔帮忙修补屋舍,这样的差事,所得比一般的差事要丰厚一些,毕竟进出窑楼的名声不好,有些长工不愿意去。”
“瑞哥哥你说,孟继祖是否去过?”
赵瑞脸色微变。
他闭了闭眼睛,突然道:“天宝三年,苏红枣一家被同兴赌坊祸害,待到天宝六年,苏红枣便被送进红招楼,天宝八年开始接客。”
也就是说,在天宝六年一直到天宝十二年,苏红枣一直都在红招楼。
而孟继祖案发时,是在天宝十年。
如果孟继祖恰好去过红招楼,又恰好见过苏红枣呢?
虽然这个想法颇为惊悚,还有些让人毛骨悚然的巧合,但是谢吉祥和赵瑞就是忍不住要往这地方想。
谢吉祥所想也是如此。
她略压低了声音,对赵瑞道:“我当时就很怀疑此事,毕竟红招楼是庆麟街最红火的窑楼,那高高飘摇的红灯笼,日夜不歇,总是灯影摇曳。”
赵瑞略一沉思,道:“虽然年代已远,但当年同孟继祖一起做长工的人不可能一个都寻不着,尤其那个工头,一定知道些什么。”
他招来苏晨,吩咐两句,然后又对谢吉祥道:“当年姚大人的目光一直放在孟家村,总觉得事出同孟家村有关,因还未发生苏红枣一案,所以并未关心过红招楼。”
但是现在不同了。
这么多案子堆叠在一起,其中紧密却又生疏的联系让人不寒而栗。
这个细小的线索,或许会成为破案的关键。
谢吉祥继续道:“然后我又仔细看了看卷宗,当年孟家庄的花都是要送往燕京最大的花市,一部分通过花商卖入各处富户人家,另外一
部分则汇入长信宫花房,用以培育新一年的花卉。”
剩下的小部分自然就零零散散售卖,这也不过是补贴些路费而已。
谢吉祥道:“但是韩家同他们都不一样。”
孟家村的人全部种植牡丹,各种颜色,各个品种,争奇斗艳。
他们都花由里正同意运送售卖,按照苗亩给各家分钱,但韩家自从搬来孟家村,他们家的花就都是自己售卖。
“韩家种的并非只有牡丹,除此之外,所有名贵花木,包括茶花、玉兰、君子兰等也都能种植,并且培育出品相不错的品种。”
他们家的花,有自己的花贩来贩售。
不过可以猜测,他们家的花比千篇一律的牡丹要贵一些,收入自然要好得多。
谢吉祥顿了顿,说:“瑞哥哥,你说韩家的花会卖入红招楼吗?”
若说哪里的花最稀缺,自然是戏楼、酒楼以及窑楼。
韩家的花品类繁多,又经常可以按照花期出货,估计会很受这些商户的喜欢。
谢吉祥同赵瑞对视一眼,两人都看到彼此眼眸里的慎重。
如果案子真的不是单纯的连环杀人或者恩怨情仇,一旦牵扯到红招楼,再联想到背后的同兴赌坊,这个案子一下子就变得复杂起来。
谢吉祥低声问:“瑞哥哥,你觉得这几个案子有关吗?”
天宝十一年牡丹骨双尸案,天宝二十三年苏红枣死亡案,牡丹骨新尸案,甚至……甚至天宝二十一年的书生案,是否都有内在关联?
谢吉祥不能确定,但她总觉得,在一场又一场的夏雨之后,天气会越发晴朗。
遮盖在头顶的乌云会慢慢散去,还给燕京百姓一个秋高气爽的金秋时节。
赵瑞低头,看着谢吉祥。
小青梅眼睛亮晶晶的,好似刚刚被夏雨洗净,此刻在她眼中,甚至有雨后清空的彩虹色彩。
那么美,那么亮,那么动人心魄。
赵瑞微微颔首:“即便没有联系,我们也可以慢慢摸索出线索来。”
“只要有一丝一毫的线索,我们就能找到答案。”
圣上许多话都没有说,即便面对赵瑞这个“表外甥”的时候,他也不会把自己内心的打算都说清。
但赵瑞不能不懂他,或者说,他不能不去自己领悟圣
上的深意。
天宝皇帝那苍白的脸,冰冷的手,甚至微弱的话语声,都在告诉他,圣上撑不了多久了。
他让他抓紧,让他务必要在自己殡天之前查清谢渊亭一案,就是为了在自己生命的尽头,还给忠臣清官一个清白。
当年的案子糊涂,他那时重病在床,无力更改结果,也无力挽救谢渊亭的命。
但是……他不能不挽回自己的错误,挽回清官的身后名。
一旦他殡天,撒手人寰,成了先帝。
便是继帝有心平反冤案,也不可能在刚继位时,且以他对殿下的了解,殿下对圣上孺慕之情深重,这个案子最终可能不了了之。
他了解殿下,圣上也了解自己的儿子。
所以,圣上才让他抓紧。
他英明了一辈子,是人人称颂的明君,不想最后的最后,落下冤杀忠臣的污点。
赵瑞明白圣上的心思,所以他拼尽全力,也要在这个夏日了结旧案。
无论哪个,无论凶手是谁,一定要缉拿归案。
赵瑞抬头,看到了青梅巷幽静的巷口。
身旁的行人渐渐离去,最后只剩下他们一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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