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舒清妩几乎都要惊掉下巴。
“陛下问……臣妾的意见?”
萧锦琛理所应当点了点头:“正是如此,你既学过四书五经,又正经在书院读了预科和经科出来,虽未曾特地训练科考,这点见地应当也是有的。”
皇帝陛下的意思很清楚,丽嫔娘娘这些都学过,又不算事彻底的读书人,她来提意见是最好的。
这个体验,其实很是新鲜。
舒清妩自己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坐在乾元宫的御书房里,同萧锦琛一本正经商讨政事。
她低头认真看了看这八个字,想了想道:“陛下,臣妾以为此题很是得当,大齐立国近二百年,如今已达国力顶峰,举国内外皆是安定,对于如今的百姓来说,现在的生活最为富足安逸,但对于朝廷来说,却从来不是安逸之时。”
两个人隔着宽大的御案,明媚的正午阳光透过雕花隔窗飘洒进来,点亮了他们年轻的眉眼。
一阵和煦的春风拂来,带着早春醉人的微醺,舒清妩抬起头,目光浅淡,毫无波痕。
她淡然地看着萧锦琛,似乎不觉自己到底说了什么,态度坦然而诚恳。
萧锦琛的心也跟着平静下来。
他发现,只要她在身边,他不是太过平静,就是分外激动,总归不能平常心以待之。
他用那双常人不敢对视的漆黑眼眸紧紧看着舒清妩,突然发现她似乎比之
前见的时候要略胖了一些。
不,也不能说是胖。
在他眼里,舒清妩一直都是瘦瘦小小的,脸蛋儿只有巴掌大,纤腰不盈一握。那日在听竹阁上,舒清妩不小心摔下楼来,萧锦琛曾经抱过她。
比他想象的还要更轻巧许多。
因此,萧锦琛觉得她比以前胖了,并非是说她整个人胖了几圈,而是觉得她更莹润一些,气色也比之前要好了许多。
大抵是这些时候将养的好,人也精神,才显得如此朝气蓬勃。
舒清妩倒是不知萧锦琛都在想些什么,她思考片刻,继续道:“曾经有大儒之言,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兴亡皆在帝王一念之间,而苦却皆为百姓。”
贺启苍一听她说这个,差点没把手中的拂尘扔到地上去,这位丽嫔娘娘胆子可真大,便是文渊阁的阁老们,也不怎么在陛下面前如此畅快直言。
然而吓坏了贺大伴的丽嫔娘娘却已然淡定,她继续道:“陛下这题最是切中要害,世人皆看盛世,皆叹富饶,却看不到繁盛之下的枯骨,看不透盛世之下的悲凉。”
“越是盛世,对父母官的要求也就越高,只有他们能保赤子之心,方能延续盛世。”
舒清妩一语中的,道破要害。
此题看似简单,浅一层为保民如保赤子,实际上也要以赤子之心治国,不忘科举为官的初心。2
赤子二字可为民,也可为官。
舒清妩虽从未做过殿试题目,但她却了解萧锦琛,他所求的只有百姓安居乐业而已,如今看似四海清平盛世繁华,实则大厦将倾,一旦松懈,便会如同空中楼阁,一切繁华皆是昙花一现。
因为年轻,也因为先帝时刻谆谆教诲,萧锦琛从不敢有一丝松懈。纵观史书,有多少盛极必衰的先例?
舒清妩所言句句都在萧锦琛心坎上。
他下意识坐正身体,炯炯有神地看着舒清妩,似乎在探究,又似在寻找着什么。
舒清妩微微抬起头,目光同他的对视在一起,却是丝毫不退缩。
萧锦琛突然笑了。
他似乎很久都没有笑过了,那张笑脸并不怎么好看,却让人很容易就放松心神。
皇帝陛下的笑容仿佛定心丸,贺启苍一下子就不慌了,忙上前给帝妃二人续茶水。
舒清妩从头到尾都没慌过,她看萧锦琛不说话,便问:
“陛下,臣妾所言可对?”
萧锦琛目光微闪,他举杯抿了口茶,然后才道:“丽嫔以为呢?”
“臣妾以为,”舒清妩抿嘴笑了,“臣妾以为,臣妾答得很好。”
在做学问这件事上,舒清妩还真是颇有些自信,一来在家中时曾用心学过,二来前世两人虽没多少相处时候,但萧锦琛确实也曾跟她谈过很多次前朝政事,他的见解和抱负,舒清妩是很清楚的。
如此一来,要应对萧锦琛的问
题,又怎么不能得心应手呢?
萧锦琛脸上笑容不减,舒清妩不是朝臣,不是外人,她是他的妃子,是属于他的女人,这种理解和见地,让萧锦琛心情分外愉悦。
这么多年以来,除了父皇,头一次有亲近之人会如此了解他。
萧锦琛倒不会为这样的事情所担忧,他也不害怕被人看透,这题目他出得很刻意,但凡知道这些年的政令且用心琢磨的,都会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舒清妩虽然对政令不那么熟悉,却到底是枕边人,以她的聪慧,猜到并不难。
不过,却也让萧锦琛颇为震惊。
她猜到不难,能把思路表现得这么清楚,能把他的意图全部解析出来,却也并不简单。
萧锦琛收起笑容,他叹了口气:“丽嫔聪慧也。”
舒清妩问:“陛下,若是臣妾做这一道殿试题,能得什么考评?”
殿试一般要一两个时辰,需要根据考题把整篇策论写完,然后把名字封住,由皇帝陛下依次评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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