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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灵转过脑袋,清澈的眼眸对上他眼中淡淡的怅惘。
    “我父亲从小父母双亡,跟地主放牛为生,后来又参加两万五千里长征,风餐露宿吃过许多苦头,他心底渴望一个安定的家庭,总觉得我有吃有穿就已经是在天堂里了。”卢靖朝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握住了钱灵的手腕,“我有时候觉得来兰州军区是个难得的解脱,至少不用与继母和弟弟终日相对。可想想失去的深造机会,我又会觉得十分的不甘心。”
    “既来之,则安之。”钱灵抽出手,安慰似的拍了拍卢靖朝冰凉的手背。“就好像你刚才说的,机会总是自己创造的。至少如果以后有机会作为工农兵学员去考大学就不用像地方上那样经过父母签字了,只要连队允许,就可以去考场。而且你那么有才,写好剧本,以后多或些奖励也是前途无量,不至于明珠蒙尘。”
    “那你对未来又有什么打算呢?”卢靖朝迫不及待的问。
    钱灵无声地笑了。“至少不谈未来,先把报幕工作完成,还要演好舞台剧的女主角。不然岂不是浪费了你的一片苦心?”
    “你向来又能歌又能舞,一定能有很好的效果。”卢靖朝眯着眼睛,若有所思的指了指前方的墨绿色轿车,“有时候我挺羡慕李团,找到方向就一直努力下去。虽然辛苦,但终归有成就感。说来惭愧,我虽然做了这么多的事,可从来都只是尽力完成任务,没觉得自己有多少价值。”
    “那就要看你真正希望,从心里喜欢的是什么了。”钱灵把目光投向灼灼闪光的茫茫戈壁,怎么也望不见尽头。
    “如果说我想回北京,你信吗?”卢靖朝鼓起勇气耳语道。
    钱灵默无声息的点点头。
    “我想出类拔萃的干出一番事业,而且不是在我父亲恩荫和庇护下。虽然我也清楚就算在兰州他也会想方设法为我的前途着想,我只需按部就班的蛰伏,等待惊雷炸响,破土而出。但我希望是由自己的双腿走出道路,而不是继续活在他们的安排下。”卢靖朝声音有些哽咽道。
    ”我信你。只要坚持努力,一定有机会能够如愿以偿的。”钱灵优雅的侧过身,对卢靖朝比了个“耶”。
    第37章 西行 车抛锚了
    钱灵和卢靖朝聊着聊着,上下眼皮不知不觉打起架来。就着卢靖朝随身携带的“睡觉神器”,她背身靠着车厢挡板,挣扎了几下也就睡了过去。
    本来卢靖朝还想趁机跟她聊些更深入的话题,没想到小姑娘终究撑不住,或许是最近太累的缘故。他索性肆无忌惮的观赏起尽在咫尺的小美人来,粉白的肌肤上,羽睫如鸦翅般静静覆盖出扇形阴影,花瓣般的嘴唇微微翘起,露出若隐若现的一线贝齿,车厢颠簸间本来文丝不乱的发髻松散开来,浓密如海藻般的乌发垂了几丝在耳边,拂的他心中直痒痒。
    不知凝视了多久,卡车的速度渐渐降了下来。卢靖朝回过神,从背包里抽出一本曹禺的《雷雨》,低下头慢慢翻阅起来。随着正午烈日高悬,车厢里渐渐暖和起来。他偶尔透过缝隙瞟一眼窗外万里无云的蓝天和前方顶头前行的军车,想起往昔在父亲身边承欢膝下的时候。那时自己不过五六岁的模样,父亲常年独自呆在西北,母亲和他都留在千里之外的北京。每年夏秋之交,父亲总会派警卫员从北京接母子俩来兰州团聚。武威、张掖、敦煌.......坐落在河西走廊的古城里洒满了一家三口愉悦的足迹。只是父母四目相对时经常默默无言,等他瞪着乌溜溜的眼睛回过神来,才会敷衍似的聊两句。每到这时,父亲就会招手唤来警卫员把他带到外边去玩儿,只剩下两个成年人门户紧闭,偶尔传来零星争吵声。
    再后来,读小学高年级的时候,一贯当家做主的母亲毫无征兆的病倒,住进了守卫森严的军区医院。小学毕业那一整年,卢靖朝一直穿梭在家、学校和医院三点一线上。母亲在病床上急剧的清减下去,从丰腴圆润的美人消瘦成明清水墨画上摇摇欲坠的枯竹病梅。在后来,等父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甘肃调回,拿在手里的却是薄薄的一张白纸黑字的病危通知书。再之后卢靖朝处理完母亲的后事,独自在老房子里住了半年,知道有一日警卫员来学校,请他放学去市中心昆仑饭店包厢一叙。
    卢靖朝永远忘不了踏进昆仑饭店那一刻,金碧辉煌的房间里父亲头一次换下军装,改穿挺括服帖的欧式西服。一个妩媚娇俏的女子身着剪裁得体的旗袍,挽着他的手,笑靥如花的迎上来,摸了摸少年苍白的脸颊,“这就是小朝吧,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向来威武严肃的父亲罕见的揽过儿子的肩膀,温言道:“来,咱们一家三口照张合影。”
    “是一家四口。”女人勾起唇角,冲着新婚燕尔的丈夫撒娇道。
    卢靖朝僵硬的挣开了父亲的手臂,尴尬的鞠了一躬,低声说了句“恭喜”,就飞也似的逃出了饭店。深秋的傍晚凉风萧索,少年如孤魂野鬼般漫无目的在街头游走,最后摸索着回到老屋,取下墙上母亲的黑白照片,抱在怀里哭了整整一夜。
    军卡一个急刹,全车人猝不及防晃了个东倒西歪。钱灵在迷迷糊糊中向后滑去,忽然感觉身后一暖,头顶被硬邦邦的东西撞的生疼。她连忙回过头,发现自己靠在卢靖朝怀里,对方正捂着下颌,眼眶红通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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