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靖朝跟在苏参谋身边,一只手搀着他的胳膊防止摔倒,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陪他聊着。“小子,几年不见居然长这么高了,怪不得刚遇到的时候直觉得面熟,都不敢认你啊。”
“苏叔叔倒没什么变化,还是老样子。”卢靖朝看着苏参谋指尖明灭的烟火,微微一笑,“今天的表演还不错吧,我看杜旅长他们在席间聊到,各个都竖大拇指。”
“是啊,想不到这荒凉的大西北,文工团排练起节目来还有声有色的。跳舞唱歌的就不必说了,小品台词也写得好,还有那报幕的姑娘小伙子,各个都是人才。”苏参谋摸着肚皮打了个饱嗝道。
“那小品是我写的本儿,请您多提宝贵意见。”卢靖朝见苏参谋专门提到小品台词,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了的骄傲道。
“唉,你小子出息了啊。当年我早期贪黑为你爹写材料的时候,你就坐在不远处瞪着大眼睛听,还不时插两句。当年你爹总主张大人说话小孩莫插嘴,还是我发现你聪明,就劝你爹让你也参与进来。果不其然,现在出落成大才子了,还长得人高马大,比你爹当年可潇洒不少。”苏参谋悠悠吐出烟圈道。
“文工团里人才济济,我初来乍到,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可千万别取笑我。”卢靖朝自谦道。
“那是团长有本事,这么些年我看的人多了去了,强将手下无弱兵吗。听说那个女团长好像现在连个家都没有?所以才一味扑在文工团里,想想也够可怜的。”苏参谋抚着额头蹙眉道,“不过她挺护犊子的,昨晚出了违反纪律的事,为围护今天报幕的小姑娘死活都不松口。”
卢靖朝赶紧见缝插针道,“那是李团爱才。报幕的小姑娘今年才入伍,能歌善舞是个好苗子,训练起来也从来没有喊苦喊累,所以得到领导看重。再说您不是已经罚了她一万字检查吗,第一次出来巡演无意间犯了纪律也是正常,您也就算了吧。”
听到卢靖朝的话,苏参谋的酒顿时醒了大半。无论怎么说,老首长的宝贝公子求情,无论如何他都得给这个面子。“好吧,下不为例。小姑娘头脑挺伶俐,今天还把我拉上去唱了一首。自从退居文职,好久都没有过下连队唱歌的经历了。”
“唉,这次您跟着我们巡演,一路上机会多了去了。如果您想,到下个站咱们再安排着。”卢靖朝扶着苏参谋慢慢朝营房走去,心里总算长舒了一口气。
而在军营的另一边,汤夏和周航这两位昔日要好的老乡则几乎吵得脸红脖子粗。汤夏之前听卫生员说钱灵有些发热,心中还沾沾自喜,毕竟第一场就出师不利,今后在大家心里钱灵就是个会掉链子的人。这样下来也不需要她再费心神,相信不久的将来钱灵就会自己放弃对领舞的角逐。却没想到这次钱灵拖着病体上场,以出人意料的方式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满堂彩,尤其是杜旅长和苏参谋,吃饭的时候提起那首《花儿为什么这样红》都赞不绝口,让她心里嫉妒之火如燎原半在胸腔灼烧。
“你就是帮钱灵对不对?上次我跟你说起来,你说你不管女兵之间的恩怨,只做好服务和管理工作。可是你做到了吗?今天在台上你分明一直在帮钱灵补台,她稍微有点体力不支你就把话头接过去,生怕别人发现了她的闪失!”汤夏低吼着,看样子早已怒不可言。
“我确实对你们之间的恩怨没兴趣,也不想插手去管,但这涉及到文工团的荣誉,自然不允许你把个人好恶驾临在集体利益之上。咱们带着军帽穿着军装,一切都要以部队和人民的利益出发。”周航正色道,“何况我在你之前就和钱灵交过手,她这个人不是好欺负的,你不想想,一个普通的新人就算业务能力强得到李团赏识,又凭什么和卢靖朝走的那么近?”
“卢靖朝怎么了,不就是个写稿子的书呆子吗?”汤夏不以为然道。
“赵处,还有北京来的苏参谋,很多时候连我都难以靠近,却总让卢靖朝为他们跑腿做事儿。”周航望着远处乌沉沉的隔壁,倒吸了一口凉气,“你别小看玩笔头功夫的,之后几篇新闻稿往军报的头版一发,被领导看上,也许调令就能直接发到兰州军区来。怪只怪我之前总专注在嘴皮子功夫上,写起东西只能勉强凑合看,没妙笔生花的本事。”
汤夏听出周航话里有话,忙话锋一转,“真的没偏袒你的好搭档吗?”
“天地良心,你也不想想,我们同为报幕员,我又是老人,她搞砸了李团还不把事情怪到我头上。”周航一本正经道,“你也消停点。什么事情等巡演结束了再说。我会想办法让李团把钱灵的侧重点转向声乐和语言类,尽量保住你的领舞位置。记住,再怎么窝里斗,文工团在外边可是一个集体,如果有任何人想要抹黑,首长们绝对不会姑息。”
汤夏看周航真的生气了,只得悻悻的点了头,放他回营房了。周航受了一肚子窝囊气,本来心情就不好,看到营房里还趴在灯下埋头苦读的卢靖朝就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了。“卢同志,这么晚了不洗漱休息,难道还准备在周公面前考状元吗?”
卢靖朝没计较他的态度,把手上的书轻轻合上,诚恳的走到周航身边:“今天的事,谢谢你了。”
这话显然出乎周航意外,他忙退后一大步,神情古怪的瞟了一眼卢靖朝:“大才子今天没喝多少吧,怎么说胡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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