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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骑马的姿势极俊,不消片刻便与马车齐平,右耳细微一动,听得车内有丫鬟低语:“小姐,马上便进京城了,我们是住客栈,还是直接去找姑小姐?”
    约莫是谁家穷亲戚上京投靠,正和他意。
    周念南俊容浮现痞笑,向前疾驰几丈后一扯缰绳,冷不丁地横在了路中央。
    车夫见状赶忙停车,边安抚受惊的马,边对来人道:“这位公子,麻烦让让,我们赶着进城。”
    周念南微仰下颚,姿态傲岸,“车里是你家小姐?”
    车夫是个憨厚的中年男子,点头道:“正是。”
    周念南道:“叫她出来,我要和她说两句话。”
    车夫便老实巴交地回头,隔着车帘道:“小姐,有人找你。”
    车内静默片刻,一名梳着双髻,丫鬟模样的少女探出头,见少年容貌气度非凡,猜测他来者不善,便警觉地问:“你是谁?找我家小姐有何事?”
    周念南道:“我是定远侯府家的三公子。”
    京城人士听到他的名号当如雷贯耳,但车内几人从平江远道而来,对此一无所知。
    丫鬟皱着眉道:“我家小姐不认识什么定远侯府三公子,麻烦你让开。”
    与这不懂眼色的丫鬟说不通。
    周念南潇洒地翻身下马,行至车窗处,直截了当地掀起帘子,“哪个是小姐?”
    “啊!”
    车内人未料到他会如此无理,惊呼过后便对他怒目相视。周念南随便一扫,将目光定在正中间那名少女身上。
    她比另外两名少女稚嫩一些,看着十一二岁,生得朱唇粉面,明眸皓齿。穿着半旧的罗锦方领襦裙,颈间挂着银圈长命锁,细柔的手里攥卷书,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拧眉瞪目,眸露敌意,不显可怕,倒有种故作凶相的可爱。
    就你了。
    周念南无视她们的抵触,得寸进尺的将头探入,用一贯玩世不恭又理所当然的语气道:“喂,将你的肚兜给我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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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言,两名丫鬟惊得目瞪口呆,而少女意识到他话里的意思后,洁白的脸颊腾升起红晕,胸口燃起一把无名野火。
    他说什么?!!!!!!
    “我可是定远侯府的三公子,要你肚兜是赏你面子。”少年未觉不妥,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扔向她,盛气凌人地道:“放心,有报酬,喏,这是一百两银子,够你吃喝两年了。”
    少女的脸色由胀红转为铁青,她一脚踩上银票使劲碾了碾,再猛地窜上前,一把扯住少年衣领,挥手给了他重重一巴掌——
    画面定格在这一刻:十五岁的周念南与十二岁的谢渺初识,不仅挨了一巴掌,还输了整整三千五百两白银。
    *
    再见面时,他是崔二好友,她是崔家二公子远道而来、毫无血缘关系,娇柔纤弱,天真烂漫的便宜小表妹。
    “表哥,我走了许久路,脚疼……”
    “表哥,风有些大,我冷……”
    “表哥,地上全是水,我的鞋湿了……”
    周念南险些被气笑,究竟是他产生幻觉,还是她撞了邪?
    于是三番两次地捉弄,逼她在无人处显现原型。然而回到崔二面前,她又小心翼翼维持娇弱小姐的做派。
    啧啧啧,这丫头在两副面孔间切换自如。
    周念南用脚后跟猜都能猜到她意图何在,崔二作为京中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从小便有数不尽的狂蜂浪蝶围绕,什么太师孙女、宗人令嫡女、各种县主郡主……
    这些都还好,起码从门户地位来讲,勉强配得上崔二。但这平江来的臭丫头算什么?只凭谢氏是崔二继母这一层关系,便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哼,她想得美。
    这三年来,他不知明里暗里给她使了多少绊子,她想要勾搭崔二,他就偏偏不让她如意。当然了,最重要的是崔二洁身自好,慧眼识珠,能透过谢渺虚假的外表看到她浅薄的本质,真不愧是他周念南的至交好友,看人也与他一般精准!
    说起来,他们互不对头已有千余日,嘲讽对方的话抄录下来能绕定远侯府十圈,之前却从未见她反应如此激烈。
    脸颊上的热意褪散,谢渺盈动泪光的眼眸却在脑中逐渐发烫。
    她定是被他说中心事,恼羞成怒了!行吧,下回就委婉点讽刺!
    ——脑袋如榆木疙瘩,一把年纪仍不识情滋味的周三公子如是想道。
    *
    谢渺手捧经书,足足念了一个时辰,才堪堪找回理智。
    她和周念南相识于一场闹剧,虽有误会,实际并非深仇大恨。后来因着崔慕礼的关系,两人私底下有几年口舌之争,但平心而论她并不在意。
    他出身勋贵世家,从小顺风顺水,是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子——天之骄子总归目中无人些,她理解。
    他嘴巴坏,说得也不全是废话。她确实在崔慕礼面前装模作样,只为求得他的怜惜疼爱。家世没落,被旁人说闲话又如何?她既然想嫁给崔慕礼,便得承受旁人的异样眼光。然而她一没抢、二没偷,不曾破坏崔慕礼的姻缘,也不曾陷害其他姑娘,这般光明磊落地追求,到底犯了大齐哪条例律?
    她锲而不舍地努力,如愿嫁给崔慕礼,成为右相之妻,成为谢府里第二个主持中馈的谢氏。从平江出来一个落魄世家的小姐,当上姿态言行,无可挑剔的右相夫人,却在最后幡然醒悟,这一切竟没有任何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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